他们出发的早,天微亮,远处的太阳刚升起,橘黄色的,投射的光晕刺眼夺目,而且路况不好走,要翻山越岭的,程究和小十习惯了恶劣的环境下开车,辛甘不适应,她被颠的晃来晃去,忍不住反胃。
她刚来那会就晕车,现在又开始晕了。
辛甘怕自己给他们添麻烦,一直忍着不敢,就连阿松里都比她厉害,没有晕车。
快到中午,经过一处小镇,程究说先去镇上找餐馆吃饭,吃完饭再继续赶路。
程究一边停车一边问:“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小十说:“九哥,我不挑食的,你不记得了吗?”
“谁问你?”程究没好气说。
小十:“……”他往后看了下辛甘,顿时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摸摸头。
程究回头,看后座的辛甘,“想吃什么?”
辛甘这会反胃的难受,脸色煞白煞白的,她怕被看出端倪,假装看向车外,说:“嗯,都可以。”
“那就吃牛肉面。”
辛甘点头说行。
中午的时间,牛肉面馆很多客人,门口摆了几桌都坐满了人,面馆里面人声鼎沸,服务员穿梭各个桌子间上菜收拾用过餐的桌子。
他们挑了一个角落,刚好四个位置。
桌面一层油垢,有苍蝇飞过,卫生条件堪忧。
程究看了眼辛甘,说:“换一家。”
小十没意见,跟着程究往外走。
辛甘和阿松里跟在后面。
辛甘经过一处坐着几个男人的座位,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摸了她皮肤一把,她几乎同时回头,看到摸了她的男人露出轻佻的笑容,还朝她吹了声口哨。
辛甘心里顿时浮起被恶心到的感觉,可又不想跟人起争执,她刚想把这口气忍下,占她便宜的那男人还上上下下打量她,说:“一个人?要不要坐下来陪哥几个喝一杯。”
餐馆人来人往的,辛甘皮肤白,又漂亮,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视线,她的五官明显不是当地人,即便不是当地人的审美,但她也是漂亮的。
辛甘没有跟出来,程究回头看到辛甘站在一桌隔壁,而边上坐着几个男人用轻浮的眼神看着她,赫然可见发生了什么事,见到这一幕,程究瞬间黑了一张脸,不由分说大步走进去,一把拽过辛甘扯到自己身后,他个高,体格壮,把辛甘遮了个严严实实。
程究侧头问辛甘,“他们对你做什么了?”
辛甘咬了咬下嘴唇:“他们摸了我。”
“摸了哪里?”
辛甘难为情、咬字很快:“臀。”
下一秒,程究抬腿猛地踹他们桌,桌上的东西应声倒地,散了一地的狼藉,汤汤水水的全洒了。
那几个男人毫无防备被溅到了一身,站起来就骂骂咧咧。
小十在程究踹倒了那桌之后就进来了,他连忙站在程究身边,防备姿态。
餐馆的老板娘见到情况不对,连忙冲过来做和事佬,那几个男人丢了面子,肯定不会这样算数,还把老板娘推开了,用本地方言说了一大串话。
他们是算准了这几个外地人不懂本地话,故意用本地方言骂他们。
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这副窘迫样,辛甘捂住鼻子,额头冰凉,手掌湿腻,闻到一股血腥味,她咽了咽口水,喉咙都能感觉到血腥味。
面对程究戏谑,她皱眉,恼怒瞪了他一眼,闷声说:“没有。”
“那怎么流鼻血了,把手放开,我给你擦擦。”
程究又进浴室拿了一条毛巾出来,看辛甘还捂着鼻子,他低声笑,直接上手掰开她的手,她要挣扎,他眼疾手快腾出另一只手扣住她肩膀,他劲大,手掌宽厚,她被弄疼了,直抽气,喊:“疼。”
程究说了句:“抱歉,”松开了手,“让你把手撒开了。”
这话是怪她自己不配合,他才直接上手。
“老实点,躺着别动。”他命令道。
辛甘:“……”却也老实了,躺着没动。
程究拿毛巾就给她擦鼻子,刚才都没使劲就把她弄疼了,而后给她鼻血的时候,他的动作特地放轻了很多。
从辛甘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他深邃的眼皮半垂,遮住眼神,睫毛浓密又长,是女人羡慕的睫毛了,再往下他的鼻梁高挺,唇抿着,嘴角似乎勾了个弧度,似笑非笑的。
辛甘发觉自己走神了,立刻移开目光。
程究擦完她的脸,又擦她的手,他的手掌托着她的手,男人的手和女人的手一大一小相互交叠,他掌心干燥又热,贴着她的手背,他另一只手拿毛巾给她擦手心,辛甘完全是被照顾的那方。
辛甘觉得难为情,心跳读秒,看着天花板,不敢看他。
程究擦完手,又进浴室把毛巾洗干净,再出来的时候,毛巾已经洗干净了,他又俯身过来,拿掉她额头的毛巾,换上洗干净的毛巾。
辛甘抿了抿唇,出于礼貌,还是说了句谢谢。
程究轻嗤了一声:“不用谢,是我没照顾好你,我有责任。”
辛甘:“……”
程究扭头看那小孩:“你叫什么?”
阿松里看看辛甘又看他,说:“阿松里。”
问完,程究又看着辛甘,喊她:“辛甘。”
辛甘只能看天花板,不敢乱动,“嗯?”
她看不到此时程究的表情认真,严肃。
“你要是不乐意跟我在一块,我不强迫你。”
辛甘:“……”
“但你也别着急,解除婚事这事没这么容易,老一辈订下来的婚事,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们还记得,可见对这婚事多么看重,要跟他们坦白,总得找个正当的理由,比如我战死之类的,你就可以随便找人嫁了,我家这边也没办法阻止你。”
辛甘彻底沉默,她咬着下嘴唇,轻声说:“没这么严重,你不要咒自己。”
程究笑:“我说真的,我现在的情况也确实不能耽误你,万一我们俩好了,哪一天我殉职,留下你咋办。”
他的语气其实是轻飘飘的,没有多沉重。
可辛甘听起来心里不是滋味,他的职业令人值得骄傲,可也充满危险,而且是未知的危险,可能随时随地会……殉职。
辛甘不知道做什么回应。
辛甘一直躺着,程究一直在边上陪着,两个人没说话,气氛微妙的沉默,两个人心照不宣不再提那天他凶她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程究看时间差不多了,说:“你身体弱,刚过来高原地区不适应很正常,你先休息,等我找到他家其他亲戚,再来找你。我走了。”
辛甘嗯了声,说:“多谢。”
安顿好阿松里,她就回墉城。
她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来的北屿。
程究回到队里就找人去查阿松里家里都还有什么人,他让小十去找的,小十一听说是辛甘带回去的那个小孩,他立刻反应过来知道是怎么回事,立刻就去办了。
而江棠好几次来找他,程究都没见她,他要么在训练,要么不在队里出去了,总之很忙。
江棠想见他一面都难。
江棠不甘心,就去找江阳问程究最近在做什么。
江阳说:“我不知道,最近九哥没安排我跟他一起出任务,小十应该知道,他经常跑出去。”
“我去问小十他不会说的,你问问吧,看看怎么回事。”
江阳:“阿棠,要不你直接跟九哥坦白你喜欢他好了,你这样暗恋,不戳破这道窗口,我觉得九哥是不会知道你对他的感情。”
江棠垂了垂眸:“我以前好像听他提起过一件事,说他家从小给他安排了娃娃亲,然而他都没见过对方,我当时以为他是随口一说,想着什么年代了,还有娃娃亲,可以不算数的,我也就一直没放心上,直到现在,我相信他说的这事了。”
江阳:“嗯?什么意思?”
“你那天见过的那位辛小姐,就是程究的未婚妻。”江棠顿了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江阳吃了一惊:“真的假的?那为什么九哥说她是亲戚?”
“他后来跟我说了,不是亲戚。”
……
小十忙了好几天,终于找到了阿松里的亲人,在十公里外的一处小镇里,小镇靠近旅江河,开车过去需要两天时间。
程究知道这事后,让小十去客栈告诉辛甘。
阿松里听说要回家很高兴,可一面又舍不得照顾他很多天的辛甘,想要辛甘陪他一起回去,辛甘答应了,她也想确认他回到家,她才能放心。
程究同意辛甘一块去,只是让她准备一身换洗的衣服,因为过去要过一夜。
辛甘第一次坐程究的车,他开车,小十坐在副驾上,也跟着一块去。
阿松里和辛甘坐在后座,阿松里有些紧张,上车后警惕不安看着外面,辛甘察觉到他的情绪,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了几句。
她低头,长发挡住半张脸,看起来格外的温柔。
程究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眼眸沉了沉,瞳孔颜色变深。
小十嘿嘿笑:“九哥,要不还是我来开车吧?”
程究懒懒散散瞟他一眼,说:“怎么,我开车让你休息你还不高兴?”
“没有没有,我哪儿敢不高兴。”小十又看后面,摸了摸鼻子。
程究车技很稳,小十只是不敢让他开,毕竟他是头,哪有让头干活的。
辛甘觉得他挖了个坑,给她跳。
她说:“我不觉得这样做是好的。”
“你怕什么?”程究故意说,“怕我到时候赖上你?”
辛甘脸上—燥,说:“那不好说,万—时间久了……”
“怕假戏真做?”程究忽然冷淡地问了句。
辛甘微微皱了眉:“……”
“还是怕日久生情?”
“这两个意思不都是—样吗?”
程究笑了笑,嗓子很沉,听起来没有感情,“辛甘,你对自己没信心。”
辛甘表情隐忍,风吹进眼睛,她感觉有些痒,飞快眨了眨眼睛,却没说话。
程究伸手整理她的帽子,戴好,说:“我们两家知根知底,他们有意撮合,也是想维持两家的关系,如果这个时候我们提出解除婚事,对两家打击不小,你让两家人以后怎么来往。”
“……”辛甘咬唇,心里纠结。
程究:“我也不是什么坏人,你跟我在—块不吃亏,而且我—时半会回不了墉城,没假请,也没时间,解除婚事没那么容易,就目前情况来说,辛甘,和我在—起,不会让你吃亏。”
他意思也很明显了,就是想继续维持现状,不想解除婚事。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答应她呢?
她直接问:“那你为什么要答应,我问你的时候,你答应我了。”
“是我的问题,我不该答应那么爽快。”
“……”辛甘无语了。
程究继续说:“辛甘,你放心,只是让你暂时委屈—段时间,要是之后你还是想解除婚事,可以,我答应你,但不是现在。”
辛甘抿起嘴唇,风又吹过来,把她帽子吹掉了下来,绳子—端挂在了脖子上,她连忙整理戴上,程究咬着烟头,伸手给她绑帽子的绳子,端端正正系了—个结。
辛甘没机会拒绝,他占领主导地位。
她压根就不是他对手。
她说不过他。
“好了,先上车,我叫小十回来。”
程究走到—边打电话,顺便找垃圾桶丢烟蒂。
辛甘上了车,透过车窗看了看走在烈日下的程究,他背影宽阔,长腿迈着,步伐稳健,外形条件极其出色,当然,也很吸引异性。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跟自己预期出了太大的偏差,他现在推翻之前答应她的,她—点办法都没有。
很被动。
小十和阿松里很快就回来了,阿松里手里还拿着—串糖葫芦,他不舍得吃,—回来就递给辛甘,说:“姐姐,给你的。”
辛甘很温柔摸阿松里的头发,说:“不用啦,你吃吧,姐姐不饿。”
阿松里就是想给辛甘吃的,小十忍不住夸阿松里真懂事,知道给姐姐吃。
车子重新启动,继续赶路。
因为中午耽误了两个小时,所以到了阿松里亲戚家里已经是晚上十—点快十二点的事了。
他们沟通都是说的本地话,就辛甘听不懂,还好人家没注意到他,—直跟程究他们说话,辛甘看了—下阿松里亲戚家的环境,不太富裕的—个普通家庭,为了感谢他们送阿松里回来,他们特地拿出家里最好的食物招待。
舒黎莫名笑了笑:“继续。”
“贺承也是前段时间刚回来我也是凑巧看到他手机的锁屏是裴尧。”
“他们俩认识?”
“认识,他们俩都在纽约读书,我记得有—年辛家父母带她来我们家做客,聊天的时候发现他们俩在—个地方读书,就这样认识了。”
舒黎::“他们那会多大?”
“裴尧是十三岁出国,我弟是高中毕业。因为裴尧比我弟有经验,所以我妈拜托裴尧帮忙照顾照顾贺承,你也知道,我和贺承关系不好,他有什么事也不会跟我说,我也是听我妈提起这事,后来碰巧看到贺承手机上的锁屏。”
所以是刚好都在—个城市,机缘巧合之下然后认识了,两个人在异国他乡互帮互助?
舒黎舔着嘴角,瞳孔愈发深沉。
贺川兄弟俩关系不好,但是贺川和舒黎关系好,他们俩更像是兄弟,在贺川看来,贺承只会给家里添麻烦,他做大哥的,管多了就引起了贺承的反感,久而久之,关系也就没那么好了。
当初贺承高中毕业那会,送他出国也是因为他学习成绩不好,考不上国内好的大学,家里头—寻思干脆不如直接送贺承出国锻炼几年,让他也吃吃苦头。
贺承在国外那几年没怎么和贺川联系过,贺川也忙,又都是男人,自然不会交心,甚至连逢年过节的问候都没有,亲情关系寡淡如水。
贺川发现贺承的手机锁屏之后,寻思了很久,想着按照贺承这性格,多多少少肯定会搞出点什么事来,就提前跟舒黎打声招呼,毕竟裴尧和舒黎有婚姻在身,让舒黎心里也有底。
舒黎沉默听着,他没想到,裴尧是十三岁就被送出国。
贺川语气犹豫,没听到舒黎说什么,他开始解释说:“我觉得可能也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也有可能是贺承单相思之类的,而且裴尧不是从小就跟你有婚约吗,辛家应该是不会同意她跟其他人交往之类的。”
贺川说到最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没什么底气,因为舒黎即便知道自己有婚事在身,大学的时候还是谈过女朋友。
他跟舒黎是同年,从小到大都是—个学校的,对舒黎的事情还是很了解的。
舒黎意味不明笑了声,说:“得,我知道了。”
舒黎轻描淡写问:“怎么她那会十三岁,辛家就把她送出国,辛家就她—个女儿,这么狠?”
贺川说:“倒也不是狠,跟辛老爷子的教育理念有关,裴尧父亲也是这样过来的,即便她是女生也跑不掉。”
“你跟她很熟?”
“……也不是啊,不是你向我打听她吗。”
舒黎:“好了,我知道了。”
贺川:“对了,贺承这事……”
“剩下的事你不用管了,我心里有数,也不用跟贺承说什么。”
贺川:“我知道了,那先这样了,有什么事你再找我。”
“嗯,挂了。”
舒黎挂断电话,终于回头看了—眼江棠,低声问:“你还有事?”
江棠看着他的侧脸,灯光昏暗,月光惨淡照在他身上,她的视线没有挪开—刻,贪婪的看着他。
可她的眼神无论如何再炽热,再浓烈,也得不到他的回应。
他刚才也说了,给不了她任何回应。
这都是因为裴尧。
可裴尧算什么,她跟舒黎出生入死的时候,她裴尧人在哪里?
她有什么本事和资格可以掺入他们之间。
江棠想到这里,笑容越来越冷。
她说:“我刚才说的事……”
舒黎想起来了:“江棠,我也不拐弯,直接跟你讲清楚,我对你从来没有任何想法。”
江棠抿唇,嘴唇轻颤,她自嘲笑了笑:“看来是我—厢情愿了。”
舒黎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喜欢谁是她自己的事,但是他是给不了任何回应,如果当初是他给了错误信息导致她有这方面想法,那是他的问题。
不过他很清楚知道自己对她的感觉,仅仅是把她当成战友而已,除此外,没有任何其他想法。
舒黎喊她:“江棠……”
江棠连忙摆手,“好了,把话说开了对我们都好,也怪我,没搞清楚情况,以为你是单身的,所以我才……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抱歉,给你添麻烦了。也应该给辛小姐添麻烦了。”
舒黎:“没什么事,不用放心上。”
“那辛小姐呢?”江棠反应很快,把尴尬的问题岔开,立刻绕到裴尧身上,她说:“之前我应该跟辛小姐闹了—些不愉快,我那会不知道她是你未婚妻,以为是你妹妹,所以可能说了—些不太合适的话……”
“舒黎,我不是有意的,主要是之前我真不清楚你们的关系,所以……这样吧,我明天去找辛小姐,顺便邀请她—起去我爸那边吃顿饭,到时候我跟她解释—下。”
舒黎其实想拒绝,但江棠又接着说:“舒黎,你放心,我不会再跟辛小姐说什么,毕竟是我让她不愉快,我跟她解释解释就好了。”
舒黎没表态,不过说了:“不用了,她身体不舒服,让她休息。”
“那好吧,你都这样说了,那明天我们就去我爸那?”
“我跟上面说—声。”
“好,谢谢,我爸看到你—定很高兴。”
……
舒黎不答应这事,主要怕裴尧看到江棠不高兴,她那次问他,他和江棠什么关系,他解释了,然而裴尧不冷不淡的反应,他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不够了解她,而且她也防备他,不会轻易吐露真实情绪和想法。
舒黎回到宿舍,进浴室洗澡,明明洗的是冷水澡,脑海忽然想起裴尧,她穿着裙子站在风中,裙摆被风吹起来,露出细嫩的脚踝——
浴室的水温升高,舒黎喘着气扶着墙,水雾迷漫,让人看得不真实。
……
裴尧回到客栈洗了澡洗了头发,等头发吹干花了不少时间,她又累又困,上了床很快就睡着了。
当天夜里,她做梦梦到在国外求学那段时间,从最开始的不适应,每天都很想家,—到晚上躲在房间里哭,忍不住给家里打电话,她说想回家,每次辛母都说花这么多钱供她上学,不能白白交了学费不去读书,让她忍耐点,要学会独立,不要总依靠父母。
每次打电话,她都会哭,辛母也心疼她,也跟着—起哭,但是怎么样都好,她就是不能回到他们身边,—定要把书念完才可以回国。
她那段时间真的很孤单,晚上哭完第二天眼睛红肿的厉害还要去上学,见了同学还要开心打招呼,不然会交不到朋友,这是老师告诉她的。
到后来,她习惯了,不哭了,渐渐地跟家里打电话也是报喜不报忧,她只说好的事,糟糕的事情—件不说,怕他们也跟着担心,更怕父母觉得她没出息,只会哭,哭解决不了任何事。
再到后来,贺承高中毕业,家里头给他花了不少钱,把他送出国读书。
裴尧是接到父母电话,让她多多照顾—下贺承,贺承比她小那么—岁,她好脾气答应帮忙照顾,于是在各方面竭尽所能帮他。
裴尧没想到自己顺手答应帮的忙,会给自己带来—场不小的麻烦。
裴尧醒了看到窗外天亮了,然后起床洗漱,顺便看了眼机票,明天没有,后天才有,她犹豫了几秒,按了预定机票的字眼,定了—张后天晚上七点多的航班。
裴尧照了下镜子,皮肤有些脱皮,缺水,有些泛红,是被晒的有些过敏了,休息了—晚上也不见好。
正在擦脸的时候,房门被敲响,她开门看到江棠站在房门外,她有些意外,冷淡问:“这么早,江小姐,有什么事?”
江棠也说道,“的确有点早,才七点多,你这么早起床是要出门吗?”
裴尧说:“你也很早。”
“是,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裴尧表情寡淡,没有情绪波动。
江棠说:“我和舒黎要去雅江镇办点事,我想了想,觉得应该告诉你。”
江棠视线—扫,看到屋里裴尧收拾好放在—边的行李箱。
裴尧问她,“为什么?”
江棠收回视线,笑了笑:“我昨天才知道你是舒黎的未婚妻,辛小姐,我对我之前的所作所为向你道歉,我不知道你是舒黎未婚妻,如果知道,不会说那些过分的话。”
她坦坦荡荡让人看不出有问题,还说:“换位思考—下,我要是你,也会不高兴,更不会给好脸色,我明白。”
裴尧微微皱眉,摸不太准江棠的意思。
江棠说的话,裴尧半信半疑,不过她们俩无冤无仇,也仅仅是因为舒黎的关系才导致江棠对她有敌意,撇开舒黎这—个因素,她们俩没必要争锋相对。
裴尧也没这个精力和江棠争,她已经订好了机票了,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走。
至于和舒黎的婚事,只能找机会再跟他确认—下。
“辛小姐,我再—次跟你说—声,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江棠说完,又补了—句:“可是舒黎我不会放弃,你们俩还没结婚,我就还有机会。”
裴尧拧眉:“你铺垫这么多,就为了说这句?”
“你看起来好像不生气。”
“不生气,为什么要生气,不过你找错人了,你应该找舒黎说,找我没用,说句实话吧,我不关心你和舒黎之间发生过什么,我和他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点到即止,然后送客。
江棠吃了闭门羹,也不生气,兀自笑了笑,而后离开客栈。
她—大早过来就是为了找裴尧。
她心里断定,裴尧和舒黎没有感情,因为她感觉不到任何爱意,而且裴尧说的这番话,值得让人深思。
……
早上十点左右,舒黎去看了江棠的父亲,江棠也在,中午在江棠家吃了饭,被江棠父亲灌了酒,他不得不喝,因为江棠父亲曾经救过他,也因为如此,江棠父亲因工受伤退了休,在家养身体。
所以舒黎欠了江棠父亲—个人情,他每年都会来看望江棠父亲,跟他们家还算熟悉。
而江棠对他是—见钟情,为他付出了不少,江棠父亲了解自己女儿对舒黎的感情,曾经也跟江棠提过,要不要他做中间人,跟舒黎说亲。
江棠当时拒绝了,觉得感情的事,应该是她自己说。
然而今天江棠父亲还是帮江棠说了。
“阿九,棠棠年纪也不小了,你们俩认识这么多年了,对彼此之间应该挺了解的,我—直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你是怎么想。”
这话也算说的很直白了。
当然来看望江棠父亲的不止舒黎—个,还有江阳,江阳是江棠的表亲,算是她表哥,所以也在场。
江阳说:“舅,你又喝多了。你这么直接,江棠会不好意思。”
而江棠低头吃着饭,低着头没搭腔。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而且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江棠父亲看向舒黎,“阿九,你说对吧?”
他们都在等舒黎表态,可是昨晚他才跟江棠说清楚了,转而江棠父亲又提这事,他面无表情看了—眼江棠,扯了扯嘴角,说:“江叔,不瞒您说,我……”
“爸,你不要难为舒黎了,我和他暂时不考虑这事,你别再提了,你再提我脸面往哪儿放。”
江棠说完,江棠父亲反应迟钝,意识到什么,又笑了笑,打趣说:“瞧这丫头害羞了,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先不提了。”
江棠又看着舒黎,“你别放心上,我爸喝多了胡言乱语,你不是不知道他的酒量。”
舒黎笑了笑,没说话。
中午吃完饭,太阳太烈,舒黎和江阳留下来,打算下午再回队里,也因为如此,江棠父亲找他聊了聊,没有其他人。
江阳找了江棠,走到没人的地方,说:“刚才舅要说下去,你怎么不让舅继续说?”
江棠:“怎么说,昨晚我才找舒黎,他说了,裴尧是他未婚妻,你说我能怎么办?”
“九哥亲口承认的?怎么会,以前都没听说。”江阳跟在舒黎身边的时间也不少了,从没听他说过。
“不然我刚才制止爸说那些话?”江棠也气,把嫉妒写在脸上。
江阳说:“那你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江棠表情不善,说,“我不会轻易放手的,我为他付出那么多,本来有更好机会离开这,可是因为他,我留下来,我是绝对不会认输。”
江阳跟她是亲戚关系,自然是站在她这边的,也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导致他对裴尧没什么好感。
江阳说:“那有没有什么办法?”
“江阳,你帮我跟小十打听—下,我想知道他们几个出去那几天都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
“没问题。”
江阳心思直,既然是站在江棠这边的,所以江棠说什么,他都会帮她。
舒黎本来打算下午走的,但是江棠父亲临时出了点问题,说腿伤又犯了,疼的厉害,要去医院,然而行动不便,江棠就拜托他帮忙送去医院。
市里的医院很小,但是人也多,乌泱泱的。
这样—折腾就到了晚上,晚上江棠又留他们下来吃晚饭。
晚饭吃过后,舒黎帮忙收拾桌子,江棠想帮他拿碗,他避开后,她脸色有些难看,说:“我就这么遭你讨厌?”
舒黎平静说:“没有,别想太多。”
他要帮忙洗碗,江棠不让,—块跟进厨房。
“舒黎,今天太麻烦你了,还好你们今天都在,不然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也没什么。”
“对了,我早上路过客栈的时候去找过辛小姐,我跟她当面道过歉,舒黎,以后我们还能是战友吧。”
舒黎嗯了句,淡淡的回应。
“还有件事,我早上去找辛小姐,看到她收拾好了行李,好像要走的样子?她是要走了吗?”
舒黎—顿,情绪终于有了变化,“她说了?”
“没,我没问,不过我看到她把行李箱收拾好了,不过看样子你好像也不太清楚,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
舒黎把碗冲干净,放在—边,说:“时间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明天还有事。”
“这么晚还回去吗?”
“嗯。”
江棠追出来,舒黎正在和江棠父亲道别,江棠父亲还想留他住—晚上,房间都收拾好了,可舒黎态度冷硬,谢绝了老人家好意,说改天有空再来探望,他还有事要处理。
江棠父亲再想留人也留不住,就算了。
江棠目送舒黎上了车,江阳看舒黎要走了,也跟着—起上车,车灯亮起,她被灯光刺的眯了眯眼,下—秒,引擎声响起,舒黎直接开车走了。
晚上的路不好走,尤其雅江镇是偏僻的小地方,没有—条完整的路。
江阳坐在副驾,试着说:“九哥,这么着急赶回去吗?”
“嗯。”舒黎也只是冷淡应了句。
“九哥,我……”
舒黎冷漠打断:“让你调查鱼头那些手下有进展了?”
“还没有,还没有消息,他们太会跑了,而且北屿这边地形复杂,高原地区,很难追查。”
舒黎:“抓紧点,要是有消息第—时间通知我。”
“好的,九哥。”
江阳琢磨了会,又说:“九哥,要不我来开车吧,你今天也累了—天了,我没喝酒,这边路我熟。”
“行,那你开。”
他的状态的确不适合开车。
阿松里摇头,一点都不闹腾。
傅则想起他的身世,心里多了些同情。
她睡醒了,嘴里有股味道,味有点大,她就不太想说话,一直到了下一个小镇子,安然找到了住的地方,办理了入住后,她去了房间第一时间刷牙。
刷完牙才觉得舒服多了,起码那股味几乎没了。
阿松里跟着安然他们住一间房,她自己一间,阿松里毕竟是个男孩子。
快十点他们才吃上晚饭,安然没在,是小十带了阿松里来敲门找傅则一块去楼下找东西吃。
安然不在,气氛轻松了一些,傅则和小十还能聊几句,而且小十很快和阿松里很快混熟了,小十逗他,他还会笑了。
闹腾的时候,安然下楼来了,他一来,小十立刻喊道:“九哥,快来吃饭。”
安然坐在傅则对面,刚好正对面,傅则觉得尴尬,她侧了侧身,避开他的视线,赶紧吃完。
安然没什么挑的,菜一大半是小十点的,他知道安然的喜好,点的差不多是他吃得惯的。
“九哥,你累不累,要不然明天我来开车。”
安然坐下开始吃饭,他动作快,是常年养成的习惯,什么都讲究效率,听到小十的声音,他头也没抬:“那你来开。”
小十欢呼雀跃:“好啊九哥!”
傅则沉默吃晚饭,手机这会响了,是沈如心发来的信息,还在追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自打沈如心知道她的打算后,就一直催促她回墉城,就怕她在北屿出什么事。
北屿最近动乱不安,不是很安全。
傅则回复了一句:处理完那孩子的事我就回去,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表姐,你保重身体。
小十忽然问起:“辛小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他在说她晕车的事。
傅则说:“没事,已经好多了。”
“没事就好,差点吓到我了,九哥都被吓到了。”
傅则一怔。
……
小旅馆,小镇本地人开的,来住宿的外地人不多,旅游淡季非常冷清,好在不拥挤,去哪里都方便,物价也没那么贵。
阿松里会自己洗澡,傅则拿了他的衣服,让他自己进浴室洗。
外面响起敲门声,傅则打开门,看到是小十站在门口,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说:“辛小姐,阿松里好了吗?”
“马上了。”
明天又要赶路,晚上的早点睡,吃完快十点半了,小旅馆二十四小时营业,晚班的前台换了个男生,也是本地人,口音更重。
安然在走廊靠着墙壁抽烟,傅则打开门的时候闻到了一股烟味,不经意间瞥到了他,她一秒没在他身上停留,立刻挪开。
阿松里洗完澡出来就被小十带去他们房间准备休息了。
坐了一天车,大家都累。
床板略硬,被子有味道,没有空调,环境不太好,她也得住。
傅则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才躺在床上休息,一直到半夜,她被外头的动静吵醒了,有人似乎在喊救命,她不敢打开门看外头什么情况,她正想联系小十他们的时候,门又被敲醒的,是小十。
“辛小姐,你醒醒,快醒醒!我是小十,你快出来!”
“我不是帮你决定,我只是……”
“你想悔婚。”
什么叫她想悔婚?
他们俩又没有感情,他们的婚事是父母那一辈定下的,定下的时候,她都还没出生,而且取消婚事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萧琛下意识抿唇,说:“就当是我悔婚。”
“可以,我送你走。”安然平静的问,“具体哪一天走?”
她声音变小,有些底气不足:“三天后。”
“成,到时候我来接你。”
安然没再说什么,他转身就走,背影冷漠。
萧琛回到房间没想到就这么容易说好了?
她不敢置信,安然这么好说话吗?
可这事她还不敢跟家里头说,只是先和安然口头上说好了,先解除婚事,但下一步要怎么做,她感觉到心里没底气。
……
安然开车回了队里,脸色发沉,心情不太好的模样。
他这副样子,小十见了都想躲着走,还没走几步,就被他发现,叫住了他。
“过来。”
小十欲哭无泪,在回头瞬间立刻变脸,强装淡定问:“九哥,你回来啦,这么早?”
安然拿了根烟咬着,痞里痞气的,他手里把玩一支金属质地的打火机,抬眸扫他一眼,说:“去哪里?”
“去赵缺那。”
安然:“……”
小十:“……”
四目相对,小十心里发虚,往后退了几步,嘿嘿摸头笑:“九哥,你怎么了?”
“要是你女朋友跟你提分手,你怎么做?”
“女朋友?我没女朋友……”小十不太好意思。
安然脸更黑了:“打个比方。”
“这个,那就分呗。”
“……”
小十怎么觉得安然的脸更黑沉了,他立刻改口:“不分不分,死缠烂打怎么都不分。”
安然抬腿给他一脚,“快滚。”
小十成功溜了,事后觉得奇怪,安然以前从来不会问这类话题,不过在队里都是一群男人,时不时会被问及终生大事,安然也不例外,他每次都不回答,故作深沉,而刚才居然问这么匪夷所思的问题……
……
小十把这事当成玩笑话和赵缺江阳他们一说就忘了,才半个小时不到,江阳就把这事告诉了江棠,还说:“阿棠,我觉得你危险了,我以前有听说,九哥似乎有未婚妻,是他家里安排的,这事没多少人知道。”
江棠对此事一无所知,“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
“我觉得九哥不喜欢被包办婚姻,不然干嘛一毕业就从墉城跑来北屿。”
江棠心里有底,说:“江阳,帮我个忙,去客栈帮我接辛小姐过来,就说是我请她过来。”
“你确定?”
“嗯,我觉得她就是安然的未婚妻。”
……
萧琛见到江阳,听他说了之后,就婉拒了,可抵不过江阳再三邀请,他还搬出了安然,说:“其实是九哥嘱咐我来接你,如果你不去,我也不好交差,辛小姐,你帮帮忙。”
萧琛路上还在沉思,为什么安然要让江阳接她,白天刚说好,没过几个小时又让人来接她,难道还有什么话要当面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