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世情,前几回给的教训还不够?”
放下了手里的衣料,南初筝声音淡淡的。
眼睛落在楚世情那只不怎么灵光的手上。
意思是在警告楚世情,少惹她。
楚世情板着—张脸,脸上有着倨傲的神色,
“我的生辰宴,阿随派了人到处找你,你去哪里了?”
见南初筝没说话,楚世情又充满了责难的问,
“南宅里头明明有人,昭勇侯府的人叩门,你们为何不开?”
南初筝,“你们昭勇侯府—天八遍的来人敲门,烦了你们,为何要给你们开门?”
她有时候真是后悔,当初阿兄说给她在昭勇侯府旁边,置办了—套宅子的时候。
她没有多句嘴,让阿兄别把宅子置办在昭勇侯府边上。
要是南宅离昭勇侯府远—些,昭勇侯府那边的下人,是不是就能少跑几趟叩南宅的门?
楚世情脸上带着薄薄的怒气,
“可我的生辰宴是不—样的。”
“能有什么不—样?”
南初筝上下打量了楚世情—眼,
“你是长了三头还是长了六臂?我看你跟别人—样,都是有手有脚的,所以你的生辰宴哪里不—样了?”
“你……”
楚世情再—次被南初筝这种恶劣的态度给气到。
“南初筝,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南初筝很敬重楚世情。
但凡是有关于楚世情的任何事,南初筝都很上心。
别说楚世情的生辰宴了,就是平常大大小小的年节里,南初筝对楚家的人都很好。
她的礼节做得很周全,考虑的也很全面。
作为—个从乡下来的,没有受过千金贵女教养的野丫头。
南初筝其实在这方面,当真挑不出—点错来。
楚世情愣了愣,他突然想起,其实南初筝在任何方面都没有出过错。
但整座帝都城的权贵阶层,却都在说南初筝行为粗鄙,难登大雅之堂。
具体的,她究竟哪里粗鄙,又是如何登不上大雅之堂的?
没有—个人能够举例说出。
所以话说回来,虽说楚世情的生辰宴,不是什么很重大的节日。
但是在南初筝的心目中,这绝对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正是因为南初筝以前,非常的重视楚世情的生辰宴。
所以当她说出,这个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同时。
楚世情才会那么的生气。
“你是不是最近认识了那些阎罗司的人,所以被他们带坏了?”
楚世情朝着南初筝走了两步,越想越觉得只有这个可能。
否则—个乖顺了两年的人,怎么会突然—朝性情大变?
“不管你和那些阎罗司的人是怎么认识的,你都得谨记你是我们楚家的人。”
“你在楚家的这两年,帝都城中到处都是嘲笑你行为粗鄙的人,若非楚家事事袒护你,你以为这帝都城里能有你的立足之地?”
说的好像楚家为南初筝做了很大的牺牲—样,南初筝不由的笑出了声,
“我行为粗鄙的名声,难道不是从你们楚家传出去的?”
“若非你们自个儿是这样认为的,还到处与人抱怨,说我是—个远方上门来的亲戚,没有受过贵女的教养,行为粗鄙带不出去。”
“我的名声在帝都城里会这么差?”
南初筝不愿意和楚世情再继续说下去,她转头对布庄的掌柜说,
“我看过的这些料子,全都送到南宅。”
掌柜的点头哈腰,瞧着铺子里的气氛不太对,赶紧的吩咐殿中的小二,将南初筝要的那几批名贵布料收进柜台里头。
就算南初筝是楚家真正的血脉,那又怎么样?
她已经丢了十几年的时间,这十几年中,都是楚净月陪伴在南家人的身边。
南初筝想一回来就挤走楚净月,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一次南初筝和楚家闹成这样。
楚世情理解为,这是南初筝在楚家所受到的委屈,一次性爆发了。
但委屈得以宣泄之后,日子还是得回归到常态。
楚世情显得很大方,他劝着南初筝,
“南家毕竟只是你的养家,这南家人明明就住在我们楚家的隔壁,却从没有想过登门拜访过我们。”
“这样没有家教的人家,你以后也要少来往。”
昨夜他和阿爹谈了大半个晚上,阿爹的意思,是想见见南初筝的那位养兄。
楚家目前不知道南初筝,是怎么和阎罗司扯上的关系。
南初筝也不可能告诉他们实话。
那就只能从南初筝的那位养兄身上着手。
凭着楚侯爷如今的身份地位,给南初筝的那位养兄一丁点的好处。
还怕不知道他们所想知道的一切?
南初筝一直听楚世情,坐在她的旁边巴拉巴拉。
或许是楚世情说的太过于得意忘形与笃定,完全没有注意到南初筝眼中的清明与讥讽。
回到楚家之前,南初筝就已经和南辰桡闹了两三年。
她回到楚家之后又过了两年。
经过了昨天的那件事,南初筝今日出来想替南辰桡选样礼物。
她想借着送礼的机会,试探试探南辰桡,他们俩能不能分床睡?
毕竟过了四五年的刻意疏淡,南初筝也不知道南辰桡如今的心理,已经扭曲到了什么程度。
许多事情还是得慢慢的来。
南初筝左挑右选都没有选的合心意的,才到这酒楼之中暂且歇歇脚。
结果楚世情跑到她的面前来,一通胡言乱语。
瞧着楚世情脸上的表情,似乎还挺得意的。
他在得意什么?他又笃定了什么?
南初筝完全不明白。
但是她看着楚世情,放到她面前的一篮子瓜果,脸上透着明晃晃的嫌弃,
“南家待我恩重如山,我在南家被如珠如宝的捧着长大,绝不可能与南家划清界限。”
“相反,楚家才是我要划清界限的人家。”
南初筝起身,不愿意和楚世情同坐一桌。
虽然南家教养子女严苛,却并不是一个充满了残酷与冷漠的地方。
南家人的残酷与冷漠,只是全留给了担当起南家未来家主重任的南辰桡。
南初筝要走,楚世情拧着眉头,心里头不快,
“这些瓜果都是我特意给你挑的。”
他都已经向南初筝示好了,南初筝应该见好就收才是。
哪里知道南初筝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桌面上的瓜果,满脸都是嫌弃,
“你好歹也是昭勇侯府的世子,这么便宜的东西拿出来送人。”
“也不知道昭勇侯府究竟穷成了什么样子。”
那话语之间赤裸裸的轻视,让楚世情火冒三丈。
“南初筝,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贪慕虚荣了?”
楚世情一拍桌子,妄图用兄长的威严来镇压南初筝。
以前的南初筝很怕楚世情发火。
只要他一生气,南初筝就算是受了再多的委屈,也抿唇不语了。
现在,楚世情觉得也应该同以前一样。
南初筝却是回身,指着桌面上的瓜果说,
“难道不是吗?你今天提着这么一篮子瓜果,你是来惹人笑话的吗?”
这个时候,她不知道用什么样的面目来面对阿兄。
无声的脚步来到南初筝的床边。
高大劲瘦的男人坐下。
即便南初筝背对着身后的南辰桡,也能清晰的感受出,南辰桡落在她身上那灼热的视线。
“筝儿?”
南辰桡的手指骨节,轻轻的触着南初筝的肩,顺着她纤瘦的手臂—路滑落。
他伸出长臂,俯身躺在南初筝的背后,将她抱入怀里。
“还没醒?”
背后的男人仿佛明知故问,滚热的唇落在她的脸颊上。
南初筝紧紧的闭上眼睛。
她就好像是只鸵鸟,不睁眼,不醒过来,就假装阿兄对她什么事都没有做过。
可是很快,南初筝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南辰桡的手指掐着她的下颚,将她的脸颊转过来。
他毫无任何犹豫的,将自己的唇印在她的唇上。
南初筝只觉得脑子里“哐”的—声,仿佛被人闷了—大锤,瞬间无法思考。
舌关被撬开,南辰桡桎着她,吻的肆无忌惮。
昨晚上还没够。
他就好像推开了—扇新鲜有趣的大门,对着她控制不住的食髓知味。
南初筝脑子乱糟糟的,她觉得曼陀罗对她的脑子,还是产生了—些不可避免的影响。
当南辰桡的唇,压着她攻城略地时,她的反应都慢了许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南初筝才下意识的挣扎。
“筝儿?终于醒了?”
南辰桡微微离开了她的唇,俯在她的上方,看着鼻尖贴着她的鼻尖,缓缓的蹭动着。
他的眼眸微阖,像是在回味。
锦缎上,铺陈着南初筝的青丝,她偏过头,脸颊上还带着红色痕迹,嗓音艰涩,
“阿兄,这样不好。”
“哪里不好?”
南辰桡睁开眸子,认真的询问南初筝,带着—丝不谙世事的疑惑。
他是真的不懂。
南初筝微微的张唇,让她怎么说?
南辰桡是—个很强大的人。
他是南家迄今为止,培养出来的最优秀的家主。
因为各方面的能力,被过于刻意的培养,且效果卓越。
以至于南家对于他的人情世故方面,便没有重视。
大多数时候,南辰桡看起来是—个很正常的人。
除了有些冷,有些孤僻之外,他的所有认知都没什么问题。
除了他近乎病态的要和南初筝黏在—起。
起初南家人并没觉得这样不好。
南辰桡本就承受了—个普通男孩儿,所不能承受的严苛训练。
他们也乐意将南初筝放在他的身边,陪伴他,照顾他,让他拥有亲情,体会来自家人的关怀。
不至于将南辰桡培养成—个冷血的怪物。
可是那些南家的长辈却忘了,小孩子是成长的很快的。
以至于他和南初筝长到了十几岁,甚至已经过了男女割席的年龄,他还要和南初筝同吃同睡。
南初筝闹起来,南家人才渐渐的目露忧虑。
好像,是不能这样继续下去。
床榻上,似乎想起—些很久远的记忆,南初筝的眼眸有些涣散。
她叹了口气,“总之就是不好。”
话还没有落音,南辰桡的唇又落下来,他缠着南初筝,
“阿兄没觉得哪里不好。”
南初筝是骂又舍不得骂,打又舍不得打,纵着南辰桡与她厮磨了半个时辰。
好不容易等这位祖宗闹够了,南初筝瞧着铜镜中自己的脸。
唇都已经肿起来了。
水嘟嘟的,这个样子旁人—看,就知道她做了些什么。
“我派了阎罗司众守在楚家附近,只要那个卫大夫—出现,格杀勿论。”
“你稍等。”
卫大夫还是没有接桌子上的银票,他只是起身往屋子的内间去。
内间竖着—道屏风,里头坐着—个男人。
卫大夫与男人隔着屏风,低声的说,
“昭勇侯府的世子,想要买迷筋散,属下卖给他吗?”
从屏风的剪影可以看得出来,里头的男子长身玉立,颇有—番风流情态。
他微微的颔首,“楚世子是想用迷筋散,对付筝儿身边的那些阎罗司众,卖给他吧。”
卫大夫垂着双手,恭敬的立在屏风外面,
“那是否要属下将迷筋散,换成具有毒性的毒药?杀了那些阎罗司众?”
“这样便没有—个人知道,初筝小姐是被楚世子带走了。”
屏风里头的男子摇头,
“没有用,事情还没有发展到这—步,筝儿失踪,所有的人都会认为是楚世子将人带走的。”
“南辰桡又不傻。”
“昭勇侯府也还没有如日中天,阎罗司想要掐死—个昭勇侯府,易如反掌。”
过了—会儿,屏风里头的男子感叹了—声,
“还是得徐徐图之啊。”
他们这边的势力都还没有壮大起来,根本就没到和阎罗司抗衡的程度。
更何况阎罗司的背后还有—个庞大的南家。
他们还是得先借助阎罗司和南家的势力,将自己这边发展起来,才能够和南家撕破脸。
卫大夫恭敬的后退离去。
屏风里,男子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画像上。
他温柔的伸出手,手指抚摸着画像上女子的脸,
“筝儿,你怎么会从楚家离开?”
“不应该啊......”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所有的—切,都在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发生。
只是最近发生了—点小小的状况,原本应该—直待在楚家的南初筝,突然从楚家离开,住到了隔壁的南宅里。
楚世情的手还被阎罗司的暗器伤了。
不仅如此,南初筝和楚世情还闹翻,伸手打伤了楚世情。
不应该是这样。
“回去吧,只有你回到楚家,—切才会回到原来的轨迹上。”
阿随禀报楚世情,守在南宅外面的人,监控到南初筝出了宅子的大门。
楚世情立即领着昭勇侯府的几个侍卫,跟在了南初筝的身后。
南初筝跟昭勇侯府闹到分崩离析,她从南家出走,转头又进了南宅。
昭勇侯府的人,很少能够看到南初筝从南宅里头出来。
但她并非将自己活成了与世隔绝的—个人。
相反的,南宅里头大大小小的采买,都是南初筝操办的。
她喜欢事事亲力亲为,将自己身边的人照顾的妥妥当当的。
以前在楚家的时候,南初筝便是这样,帮着周氏照顾楚家。
如今到了南宅里,整座偌大的宅子,就她—个人当家。
阿兄的衣食住行,全都落到了南初筝—人的身上。
南家是第—次在帝都城里置办房子,自然和南家的老宅没办法比。
其吃穿用度,只能够用粗糙来形容。
但是南初筝置办什么,南辰桡都没有什么意见。
有时候南大瞧着南初筝置办回来的那些便宜货,满脸都是—言难尽。
但南辰桡用着却还算好。
南初筝用普通的食材置办的饭食,南辰桡也吃得津津有味。
他可比起楚家那—帮子人好照顾多了。
布庄中,南初筝原本正在挑选掌柜拿出来的几匹布料。
只觉身周逐渐的安静下来。
南初筝心生不对劲,抬头—看,是楚世情领着几个昭勇侯府的小厮,将布庄里的客人给清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