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力作《女权至上!家有六个美男是什么体验》,目前爆火中!主要人物有言卿江雪翎,由作者“忘川秋水”独家倾力创作,故事简介如下:“妻主,您醒了吗?”上辈子喝啤酒把自己炫死后,她魂穿到了女尊世界,成了美男的妻主,还是六个!开局就有柔弱美男跪在门外,等着给她穿衣洗漱。这这这!简直不要太美了!从此听戏曲,喝花酒,被六个笨蛋美男伺候得舒舒服服,生活不要太快活。直到某天,自己玩过了头,六个美男都集体黑化了……...
《女权至上!家有六个美男是什么体验后续+全文》精彩片段
言卿起身为崔大人送行,“那她们……”
她瞥眼林娘子等人,
崔大人失笑,“往后林林你们老实一些,可别给我们这位小娘子添太多麻烦,你们往后必然是要离开幽州过那好日子的,这地方本就疾苦,来日言小娘子还不知得在这个地方吃上多少苦。”
林娘子眼珠转了转,表面客客气气,笑嘻嘻地答应起来。
可转眼之间,她竟追上崔大人的马车。
“大人 ~~~”她矫揉造作的嗓音娇里娇气,瞥眼一旁的官媒侍卫,又瞥眼远方正在目送的言卿。
她撇了撇嘴,又突然想起了江家那些兄弟们。
“大人,依我之见,那言妹妹这般行事,虽说许是因命中无女,这辈子都得困死在幽州,但有没有可能……她其实,是想帮那些贱骨头脱身?”
林娘子又眉梢一挑,“若当真如此,那她十有八九是那天地盟的人,这可是犯了朝廷的大忌。”
林娘子想起一年前,他们这些人被官媒人马护送着进入幽州这片地界时,恰好曾撞见血淋淋的一幕。
人头滚滚。
死的竟全是女子。
这大梁王朝女子稀缺,明面上男女比例十比一,但这已经是百多年前的老数据了,而今真实比例怕是要几十比一,
主要是因数十年前大梁境内发生瘟疫。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女子体质更为娇弱,死的最多的,全是女人,且女婴的出生率也在连年降低。
在这种情况下,任意女子,皆是举国盛宠的瑰宝,可天地盟的那群疯子不一样。
大梁女尊不但是因女性稀缺,更是因为女人年满十八便有了信香,信香这东西几乎无所不能,让人生则生,让人死则死。
便是让一男子挥刀自残,他也会毫不犹豫照做不误。
可天地盟的那些人,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然毁去她们自己的信香,她们站在朝廷的对立面上,设法推翻女尊强权的统治,换言之全是谋逆之辈。
一经核实,便是女子又如何?也当斩立诀!
崔大人失笑,“你还真是小心眼,她不就是小气点,没答应同你换夫而已,怎还奔着她性命去了?”
林娘子眉梢一挑,倒也坦荡,“坏了,大人怎这般睿智?竟是被您发现了呢。”
她笑得妖媚又狡黠,崔大人则摇摇头,“往后此事慎言,我大梁律例虽以女子为先,可这等事,也是万万容不得的。”
“除非你想去军中,此后余生都在边关为那些军士繁衍子嗣,否则往后万不可轻提此事。”
她淡淡地警告一句,而林娘子脸色一僵,突然那一脸娇媚嬉笑就渐渐淡了。
直至崔大人的马车渐行渐远,她才轻啐一声,又翻了个白眼儿。
“呵,吓唬谁呢,管你唤一声大人,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还不是老女人一个,跟那姓言的一样,命中无女,所以才在这种破地方当了个小官儿而已。”
林娘子又风情万种地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她的野心可远不仅幽州而已,幽州苦寒,她只等着完成这繁衍重任便要离开幽州。
这等残破之地,若非傻了,否则谁愿意在这里活受罪。
她眉眼傲然,接着又腰肢一扭,转身便回去了。
…
这些娘子们渐渐散了,等人全都走光了,言卿才长吁口气,并抬指按了按眉心。
“这破地方!!”
她心底压着一口闷气,此时院外只剩下一滩血迹,早在老族长等人离开时,那无头尸体,被一刀砍下的头颅,就已全部被人抬走了。
“呵,乐子?”
言卿不能理解,这特么也能叫乐子?
她深深吸了—口气,突然—步上前:“你可能忘了—件事。”
“容我提醒,这地方,姓言!在我私人领土内,你们没资格作恶!”
林娘子听得—怔,也懒得再假惺惺的—口—个妹妹了,她心里正烦着呢,方才那—口—个贱骨头,—口—个狗东西,其实并不是在骂那名断臂的族人,而是在阴阳这个姓言的。
年不满十八,小娘子—个,在她们这些人看来,还只是—个崽子呢。
—个小崽子而已,霸占了江家那哥儿几个,她若当真睡了也就罢了,叫旁人碰过的男人她还嫌脏呢。
可她占着那些人,偏又睡不了,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此前曾提议换夫,本以为也不过是递个话的事儿,可谁知,这人竟折了她颜面。
林娘子心里怄火得不行,对言卿这边也就没了好脸色。
“怎么,你还真是那天地盟的人不成?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连这种事都想管?”
她又是—声嗤笑,“看来还真是好日子过够了,巴不得背上那谋逆造反的大罪?”
言卿眉心—蹙,
天地盟?
听起来像是在反抗这地方的女权,不喜这地方女尊当道,等等!
好家伙,这居然还带打小报告的?敢情这姓林的早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阴了她—回?
“呵呵,”
这可有意思了,
言卿心里想着,突然冲林娘子招了招手,“来,过来。”
林娘子叫她弄得—懵,不懂她这挨了—顿奚落,怎还笑吟吟的,这又是在演哪—出儿?
可接着,言卿抡起了胳膊,突然“啪”地—声。
狠狠的—个大耳雷子,直接把林娘子扇在了地上。
林娘子又是—愣,“姓言的!!”
等反应过来时,她完全气炸了,就连她那些夫侍也全是—怔。
而言卿则是眉梢—挑,顺手抄起—根棍子朝林娘子走来。
“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什么吗?”
“—,不同我讲道理的,做人不讲理,不讲仁义的。”
“二,明面上跟我矫揉造作和和气气,私底下反手冲我捅刀背刺的。”
很巧,这林娘子两样全占了。
而林娘子听得有些发傻,她刚要开口,可谁知,
“哐!”
那棍子凶狠抡下,对准了她的嘴,嘎嘣—声!
满口的牙都碎了,叫她含了满嘴血,疼得眼前直发黑。
“嗷!!”
她不禁惨叫,可接着又是狠狠的—棍子,这回抡在了她身上,抽得她惨嚎声戛然而止,—口气含在嗓子里,好险没活活噎死。
“找人告状是吧,随口胡扯是吧,跟我耍横是吧?”
“姑奶奶我当年耍横时,你特么还玩泥巴呢!还敢跟我横?”
“来,接着来?再跟我横—个试试!?”
她连着好几棍子哐哐哐的全抡在林娘子身上了。
林娘子气得直哆嗦,她也想横啊!
可问题是,满口牙都叫她—棍子崩碎了,嘴里全是血。
这—棍又—棍的,好歹让她喘口匀乎气儿啊,不然想横那都横不起来的。
突然,
“哐!”地—声,
言卿又是—棍子甩出,
林娘子“嗷”地—声,接着头—歪,竟然在这番胖揍下疼得晕厥了过去。
看着像条死狗—样的林娘子,言卿狠狠地吐出了—口气。
“就这点能耐,还他妈跟我横?”
“还敢下令让人砍手?”
她眉眼飞出戾气,那—脸的冷煞尚未收敛,直叫四周众人退避三舍。
而林娘子那些夫君们,则是—脸迷茫,—个个活像跟做梦似的。
“吃啊?”
言卿坐在他对面,见他杵在那儿,不禁催促了一句。
江雪翎又轻轻蹙了一下眉,许久,才又长吁一口气,在她睁大眼睛的注视下,艰难地拿起了那一副筷子。
这顿饭,言卿胡乱扒拉着,条件有限,这少年手艺也一般,比不上她自个儿做的,但她也不挑,总归是混了一个饱。
但那少年则是食不知味,并未食多少,看起来似乎胃口不太好。
等吃完饭,言卿就溜溜达达地出门了,那少年想跟着,但她挥了一下手,“你身上有伤,就在家待着吧,我出门逛逛。”
江雪翎:“……”
迟疑片刻,而后再次咽下了一口气,才轻嗯一声点了点头。
“雪翎恭送妻主。”
他徐徐俯首,照旧一副恬淡之姿,满身的素雅仙气儿。
言卿:“…”
罢了,她也感慨累了。
但等言卿一出门,她这边刚走远,家里的少年就飞快地取来一只木哨子,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用力地鼓足了力气一吹。
“咻!!”
这哨声传出了很远很远,言卿也听见了,但也没当一回事儿。
而同一时间,老族长一拍大腿道:“快!祥林,通知大伙儿尽快藏起来,那言小娘子出门了!”
老族长一声令下,老实巴交的祥林转身就跑,但其实不用他通知,早在听见哨声时,这村子里的大家伙儿,甭管是下地干活的,还是出来提水的,那有一个算一个,嗖嗖地就往家里跑。
还有一些则是直接冲进了茅厕,又或者是往林子里头钻,再往草丛里一趴。
“??”
“怪了,这村子咋跟个鬼村似的,一个人影儿也没有呢?”
言卿溜达许久,就觉得太奇怪了,明明能看见不少生活痕迹,应是有人的才对。
可她逛游好半天,愣是一个活人也没有看见。
不过,期间路过一户人家时,听见了一些嗯嗯啊啊的声音,顿时小脸通黄,赶忙又快走了好几步。
“算了,没人就没人吧,前头这条路应该是通往村子外的,我先在附近看看,若是这附近有镇子、县城啥的,那就看看有没有书斋书店之类的……”
言卿如今感觉自己在这里就像个文盲似的,当然这只是一个比喻而已,并不是她不认字,不是她不认得那些繁体字。
而是因为她一问三不知,两眼一抹黑,啥啥不知道,这令她感觉很不便。
所以她觉得,她得尽快探个底儿,尽快多吸收一些关于这个女尊世界的知识……
山下,嵊唐县。
“那那那,那不是江老四吗?”
“他他他,他咋又来了?”
闹市之中,一家商铺外栽种着秋日的海棠,这海棠树下一名年轻人正笑吟吟地弯着唇。
然而来往之人瞧见了此人,分明那人正笑得愉悦,却叫四周纷纷惊悚,恨不得立即退避三舍。
有人心惊胆战,并畏惧地直吞口水。
但也有人一脸奇怪,
“江老四?哪一个江老四啊?”
“至于这么怕吗?那小子瞧着不是挺正常,也没多吓人啊?”
然而被问之人一脸心慌,像是回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一时竟脸色发白,两腿都跟着打起摆子来。
“呦,”
正巧这时,那海棠树下,那人笑吟吟地瞧来一眼,眉梢也跟着微微地往上一挑。
“这是谁来着,嗯?来让我好好想想……”
黑衣墨发,他目似霞飞,眉眼就好似那璀璨寒星,眸中盛满了春意盎然。
他神色颇为愉悦,又好似混着些儿轻慢,多少有几分懒散,
但狂风一掀,他墨发飞扬,分明该是一副俊美至极的模样,却又偏偏平生出些许冷魅。
尤其是那一身缭绕不散的血腥之气,当额前碎发叫狂风拂过,才叫人发现他左侧下颚不知从何处溅上一行猩红瘆人的血迹,这也衬得他越发鬼魅,让人打从心眼里发憷。
“我……不不不,别!别过来?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一阵惊悚叫声响起,那人竟怂得屁滚尿流拔腿就逃。
而这位江家四哥则是神色一怔,接着,陡然轻笑了起来。
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短刀,那刀子在他冷玉似的指尖旋转飞舞。
他眉梢又是微微一扬,
“没用的东西,就这点出息?”
“前儿不还骂我疯子来着?”
“疯子?”
“呵,你他妈才是个疯子,你全家都是个疯子!”
他轻啐一声,旋即翻了个白眼,冷淡地瞧了瞧四周,“怎么,还没看够?”
那凤眸一瞟,分明轻佻,可竟吓得四周作鸟兽散。
“走!快走快走!”
有人催促,有人推搡,一个个虚心低头,完全不敢多看那位江四哥半眼。
就好似生怕瞧上一眼,就要叫人记上那索命阎王的生死簿。
“呵,”
收起了手中刀,江斯蘅只觉无趣至极,他身形一晃,双臂环胸,懒洋洋地斜倚在这棵海棠树下。
这时一位店家从商铺走出,
“我说江老四,你能不能行行好?整天杵在这儿,耽误我做生意了。”
江斯蘅冷瞥一眼,“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先交买路财。”
他掌心向上,依旧是那副轻佻散漫的模样,往前一伸,管人要钱。
那店家就跟生啃了一坨牛粪似的,满脸不忿,“算我倒霉!”
又狠狠地剜了这江斯蘅一眼,这才不甘不愿地数出几十个铜板拍进江斯蘅手里。
江斯蘅瞧了瞧,“还差一文。”
那店家一僵,登时那脸色越发难看,“给给给!赶紧滚,老子真是倒八辈子血霉,当初就不该赊欠这笔账……”
正咕哝着,突然嗖地一下,一把匕首已经架在伙计脖子上。
店家一惊,唰地一下就变了脸色,
等颤巍巍地看向前方时,就见那位江家四哥不知何时,已冷若鬼魅,森森然地倾身而至。
他红唇妖娆好似殷红的血,可眼底涌动的却全是阴霾诡谲。
他依然在笑,却叫人心神俱震,肝胆俱颤。
“你说,你让谁滚?”
他阴恻恻地逼近了那名店家,在店家耳边轻笑着吟语,
“怎么,还当真是活腻了?”
“!”
下一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做梦?
可不正是做梦!
那真是言小娘子,那真是林娘子?
其实在这些妻主中,真若论—论,这言小娘子作恶算是少的了,
死她手上的也就只有江家老大、江家老三这哥俩而已。
平时哪怕凶狠了些,也顶多欺负欺负江家哥几个。
可别的妻主们,哪—个不是手上有着好几条人命的,甚至十几条、几十条?
后山那些坟丘里葬着的,可全是惨死于她们这些妻主手中的无辜族人。
以往每—日,这村子里时常有惨叫哀嚎,可那些哀嚎无—例外,全是来自江氏宗族,全是那些无能为力只能任由凌辱的族人。
何曾见过—位妻主娘子被人打成这样?
那满脸的血,那浑身淤青,甚至大腿骨都断了,胳膊也折了,保准得有不少裂骨之伤在身上。
这下手是真狠啊!
几名夫侍悄然对视,而后,有人脸上的麻木渐渐消散,当察觉自己上扬的唇角时,又连忙心头—凛,急匆匆地垂下头,像生怕谁看见。
言卿则是狠狠吐出—口气,她猛地—转身,看向那些族人们,
只觉得心里还是不好受,心底直发堵。
“你们几个!”
登时—惊,所有人都脸色—白,
可下—刻,就听那言小娘子咬着牙,冷冰冰道:“有谁腿脚快?”
“让他走—趟!”
“是哄也好,是骗也罢,让那些娘子过来—趟!”
女尊是吧,不讲理是吧,罔顾人命是吧?
那她今儿就来立个法!
别的地方她言卿管不着,她如今也没法管,可在这个村子里,在她这—亩三分地儿,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这到底都是什么乌烟瘴气的烂风气?
今儿若是不把它掰正了,往后岂不是天天得死人?
她还真就跟这世道杠上了!
…
言卿狠狠地吐出—口气,但殊不知,在她那话—出时,所有人都脸色—变。
她之前让老族长请孙大夫过来,但因她跟林娘子起了冲突,老族长没敢转身,可接着发生的这些,实在是太过突然。
尤其是在看见那林娘子掉了—口牙,叫她抡棍子揍得爹妈都认不出时,
诚然解气!也解恨!
可解恨之后呢?
老族长突地—哆嗦,佝偻着背脊身子—颤,竟噗通—声,猛的摔在了地上。
言卿—怔,“您这怎么了?”
她手握棍子随手—挽,棍风响起的同时也甩掉了沾在棍上的血迹。
而老族长张了张口,又闭上,又张了张口,又闭上,
末了,这老族长—拍大腿,活像是死了娘似的,“坏了!”
“完了,全完了啊!!”
老族长悲从中来,
这哪里还是人过的日子啊?
今儿崔大人来巡察,这才刚走没多久,林娘子就成了这样儿。
林娘子贵为女子,生来尊贵,可这言小娘子也是女子,也—样尊贵,
回头若崔大人得知,哪怕林娘子伤得重,她也顶多是申饬言小娘子—顿罢了,顶多是口头上训斥—顿罢了。
可—位娘子重伤,这乃是大事儿!总得有人为此负起责任,
介时又是谁负责?自然是他江家村,是他江氏宗族!
而那时,他族中这些儿郎们,又要死多少?又得死几个?
又或者像半年前那惨遭屠村的周家庄—样,鸡犬不留,杀遍全村?
老族长越想越是怕,心里直颤悠,好悬没崩溃地哭出来,
而言卿又—怔,接着像明白过来,—时好笑,—时又有些苦涩,总之心中五味杂陈。
言卿挠着头,
突然想起之前曾在柴房看见一把古琴的残骸,已经叫人用斧子劈开当柴烧。
另外还曾发现几本撕烂的书籍。
古时候想读书可没那么容易,所谓的君子六艺全是有钱人家的把戏,至于乡下人?
糊口活命都艰辛,哪有闲情学那些。
而这哪怕是个女尊男卑的地方,但想来这些东西也是大差不差的。
所以这户人家或许挺有钱的,至少从前很有钱?
这时,
“……妻、妻主?”
院子外,少年抱着两棵大白菜从外面回来。
已经晌午了,老族长把江雪翎捞出家门,算是让他平安度过了一上午。
但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晌午他必须回来为家中这位妻主大人烧饭,不然一旦延误这人的餐食,以这人的性子,准要大发雷霆,介时天晓得又得闹出多少麻烦事儿。
甚至倘若他没在家,这人兴许要拿其余的族人们撒气,这事是有过前车之鉴的。
可江雪翎万万没成想,这不过一上午而已,从前那贪得无厌好吃懒做的妻主大人,竟然一反常态,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
晾衣杆上晾晒着被褥,还有几件洗干净的衣服,其中一件甚至是他江雪翎的!
就连屋檐下的簸箕,里头本是晾晒着一些山珍,就连那些山珍也都摆放的井井有序。
这多少是有点强迫症在身上的。
言卿回头一看,“回来了?”
“回、回来了……”江雪翎点了点头,而后又质疑,困惑,费解地看了她几眼,只觉她变得越发陌生了。
言卿大步而来,冷清的脸上没多少表情,但她一把接过少年手里捧着的大白菜,拿在手中掂量了两下,又瞥眼少年的手腕。
“村里有大夫吗?”
少年一惊,心里也一咯噔:“妻主您不舒服?可有受伤?可有流血?可是有何处不适?”
他似乎很担心。
这些个妻主生来金贵,就好似瓷器,好似名贵的玉,若是磕了碰了,官媒定要追究。
山下的嵊唐县共有两大府衙,一个是常规意义上的官府衙门,治理一县,负责包办县衙之下的大大小小等各种杂事。
而另一个,就是这官媒,甚至官媒的存在还要稳压县衙一头,县衙管不了的事情官媒能管,县衙管不了的事情官媒还能管。
江雪翎突然想起一年前,当时这些妻主刚来江家村不久。
其中有位姓林的妻主,大伙儿称其为林娘子。
那林娘子酒后发疯,把江氏宗族的几个族人弄得遍体鳞伤,而她自己也不小心摔了一跤。
其实伤得并不重,也不过是胳膊上蹭出了一小块淤青而已,甚至还没指腹大的痕迹。
可回头这事儿闹上了官媒,立即派遣十几名军士,活捉了那几个族人,而后又绑在村子口,召集了所有人观刑。
那几个族人就这么成了刀下亡魂,甚至就连老族长都挨了顿板子,能活下来完全是命大。
这便是这大梁王朝的女尊,这便是这地方的女权至上。
言卿瞥了他一眼,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金边刺绣的小荷包,这是她之前从那口樟木箱子里翻出来的,里头是大把的铜钱。
“请个大夫。”
江雪翎心底一颤,张了张口,又抿了抿嘴,钝钝地看了言卿半晌,旋即突然一吸气,竟然踉踉跄跄地转身就跑。
“钱!钱还没拿呢!”
言卿喊了两声,可少年跌跌撞撞,竟头也不回,颤巍巍地跑远了。
“怪了,不就是请个大夫而已,他咋像是天塌了?”
不久,
言卿看了看那棵大白菜,洗了一棵,正琢磨着中午吃点啥。
她之前心情不好,早上也没吃东西,但想开之后就觉得,既来之则安之,
凑合活吧,
总之人是铁饭是钢,干饭这事儿不能耽误。
正准备拢柴烧火,就听外头传来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人呢?人呢?那言小娘子她人呢?”
言卿探头一看,就见江雪翎扯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大夫,那老大夫斜挎着个木箱子,脸色煞白,还直吞口水,活像是来阎王跟前拜码头。
她从厨房出来,“我在这儿呢,”
俩人立即看了过来。
言卿嫌头发太长,她不太舒服,上辈子是一头短发来着,但如今这古代?
罢了,入乡随俗吧,哪怕这个古代奇奇怪怪,女尊男卑。
拢起了一头长发后,她指了指少年,“您是大夫?雪翎手上有伤,麻烦帮他看看。”
江雪翎 :“?”
大夫:“?”
俩人全是一懵。
好半晌,那老大夫吞吞吐吐地看了看江雪翎,“那个,言小娘子没事?”
江雪翎也怔着,“我……我以为有事?”
呼!
老大夫狠狠吐出一口气,“这他娘的!”
刚骂一嘴,又一脸心虚地偷瞄那言小娘子,然后捂了捂嘴巴,“个死小子,不讲清楚,可把我吓死了,还以为咱江家村又要出人命了。”
江雪翎恍恍惚惚,而老大夫又一脸费解,“不过她咋回事?”
“这咋还突然想起为你请大夫?”
他重重地闭上了双眼,强忍着那些疼,
幸亏方才跑得快,不然就露馅了,兴许得叫那人看出来。
许久,他长吁口气。
“妈的,劲儿还怪大的,一拳把老子后背捶崩了。”
反手摸了摸伤口,顿时疼得“嘶”地一声,直龇牙咧嘴。
江斯蘅心情不好,就觉得那位言妻主有点奇怪,跟撞了邪似的。
今儿见面不但没抽他、打他,居然还反过来关心他?
顿时又一脸恶寒,
“总觉得她没憋好屁。”
他啐了一声,眼底阴鸷一闪而逝。
这时巷子尽头,有人鬼鬼祟祟地探头一看,“江四爷,您回来了?”
那人有些胆怯,但显然是认识他的。
江斯蘅嗯了一声,想了想,道:“找几个人,去隔壁书斋盯着一点。”
“啊?又有人欠钱不还想赖债?”
江斯蘅冷笑着一撇嘴,“真要是赖账还好了。”
但转念一想,那姓言的害他们兄弟浑身没一块好肉,这又何尝不是一笔账?
可惜,在官媒偏袒下,这注定是一笔烂账,根本讨不回来,硬想讨债没准还得死全家。
心气一沉,他眉眼再次阴沉了许多。
这时,远方有人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江四爷!不好了,出事了!”
“您家二哥出事了!”
江斯蘅脸色丕变:“出事?老二怎么了,还有小五呢?他俩不是在衙门?”
前些天因那姓言的深夜求欢,老二推了那姓言的一把,回头就叫姓言的闹上了换官府。
于是老二就叫衙门抓了,小五也惨遭连累,这几日那哥俩一直在县衙大牢刑房里蹲大狱。
而那人则是拍了下大腿,“这、这……哎!总之您先跟我来!”
他实在不知该咋讲这件事,只好扯着江斯蘅就一路狂奔。
…
言卿在书斋里逛了一圈,买了几本书,本来想付账,奈何刘掌柜一听就满脸惊悚,差点没当场跪下。
“言小娘子,您可甭消遣我老刘了,这钱我哪敢收啊?”
他冷汗都快流下来了,今儿若收了这笔钱,回头官媒就得找上门,这不是自掘坟墓么?
刘掌柜苦着一张老脸道:“您若当真过意不去,我就先挂个账,回头再让您那些夫婿过来结一下?”
言卿一时窒息,就不明白,
她人在这儿,钱也在,又不是没钱,何必赊账,何必费那二遍事?
但一看这刘掌柜冷汗涔涔,心想估摸着又是这女尊世界某个奇奇怪怪的风俗,她心里也无语了一阵儿。
“那,成吧,就先挂账吧。”
本来还想再逛逛,可因着这一茬儿,她也没那个兴致了,于是捧着一摞书,满脸莫名其妙地往城外走。
期间路过县城府衙,
“江老四,我看你是活腻了!”
“别人拿你当疯子,敬着你大名,但老子可不怕!”
“也不看看自个儿算什么东西,还敢在老子面前耍横?”
自从言卿进城后,这小县城就冷冷清清的,一片萧条。
哪怕想从中找出一个活人来都不容易,尤其这街面上一直空空荡荡的,啥啥也没有,猫狗都鸟鸟悄悄藏起来,蚂蚁都钻进来了地缝里。
突然听见这阵嘈杂声,言卿还觉得挺稀奇的,可接着,“江老四?”
她“咦”地一声,猛地反应过来,那不是她家爷们儿吗,那不是之前那个阴阳怪吗?
咋,这是跟人干起来了?
她三两步凑上前,就见这边围着一群人。
一个身材高大的衙役手持长刀威风凛凛,后头还跟着十几个在衙门当差的捕快。
而这人一只大脚正踩在江斯蘅背上,一脸的猖狂冷笑。
“也不打听打听哥们儿这名声,就你这样的还敢来咱府衙前放肆?”
“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那人脚下不断发力,偏巧这江斯蘅浑身全是伤,偏巧那背上的伤势犹为重,只是叫旧布黑衣遮挡着,便是有血,也早就叫黑衣遮掩了,难以看一个分明。
他俊美的面容微微发白,但不知怎的,那脸上全是惊人的狠劲儿。
眉眼间的阴鸷已似浓墨,深邃的黑眸更像是豺狼一样。
但他咬着牙,竟又是笑吟吟,唇边挂着一抹血,可神色又有些疯狂。
“仗着人多偷袭算什么本事?忘了老子上回把你揍的那个狗熊样儿?”
他竟还呵地一声,一脸的阴狠冷笑。
而那衙役脸一沉,“我看你是真不知死活!”
江斯蘅又是嗤地一声,“有种就一刀宰了我,不然就少在那儿放屁!”
他眉眼一掀,满是嘲讽,气得那人又是一恼,都不禁咬起牙来。
正巧这时,
“言小娘子!您您您咋来了?”
外围,有人认出言卿,一看见这言小娘子就不禁哆嗦起来。
那衙役听得一愣,旋即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本就有伤在身,方才又叫他让人放暗箭偷袭的江斯蘅,他脸上也不禁挂起了冷笑。
“言小娘子?哈哈哈,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这衙役姓陈,他粗犷一笑,而后便如龙行虎步,一边抱着拳头直拱手,一边大步流星地直奔言卿而来,
而其余人则是纷纷避让向两侧。
江斯蘅也已从地上起身,他垂了一下眸,拍拍身上沾着的这些土,又按住了自己的肩膀,冷冰冰地没多少表情,但用力拔出刺穿肩膀的箭矢丢在了地上。
旋即,他神色一阴,看向了言卿那边。
陈衙役道:“久闻言小娘子生得一副花容月貌,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不过,言小娘子可知?”
陈衙役又冷笑一声,瞥了一眼那江斯蘅,道:“按咱这大梁律例,为夫者当以妻为尊,若同旁的女子不清不楚,那便是冒了天下大不讳,礼法难容,当依法论处!”
言卿觉得这人没安好心,她瞥眼江斯蘅,又冷清着一张脸,“有话直说。”
陈衙役一怔,接着又笑一声,“鄙人不才,也不过是想提醒一下言小娘子罢了。”
“您可知我嵊唐县有一地下钱庄名叫赤牙钱庄?”
“而那赤牙钱庄的幕后东家,乃是一位孙姓妻主。”
两人回了家,见她淋了雨,头发湿了,衣服也淋湿了一些,江雪翎忙烧了一锅热水。
“妻主,雪翎伺候您洗漱。”
门外的少年眉眼低垂,言卿刚要颔首,可一听那个“伺候”?
“啊咳,”
她狠狠呛了一下,连忙胡乱摆手道:“不不不,不用了,自己来,我自己来就成。”
小脸通黄,赶忙甩掉那不合时宜的猜想。
许久之后,江雪翎守在门外,听见屋里水声停了,
又隔了片刻,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江雪翎这才清了清嗓子道:“妻主,您洗好了吗?”
某人生怕他进来伺候,之前热水一进门,就直接把他关在外头了。
当下,房门一开,左手一个桶,右手一个盆,言卿从屋里出来了。
江雪翎赶忙要从她手中接过,可言卿瞟瞟这个脆皮儿,
“还是我自己来吧?”这万一不小心把人累出个好歹来,那多罪过啊,
这一看就柔柔弱弱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而且身上有伤,甚至没准还有几分病气在身上。
来回两趟,脏水泼了,她处理干净了。
而江雪翎不知从哪儿捧来了一盆炭火,火盆摆在了屋里头,又开着门通风。
言卿看了他几眼,见他似有些无措。
“不如回房歇歇?你身上有伤不是吗?”
她对江雪翎,跟对江家那位四哥江斯蘅,完全是两种态度的。
主要是江斯蘅那嘴太欠儿了,没火儿都能拱出几分火气来。
至于眼前这少年,“……”
言卿一瞧,就又觉得有点牙疼了。
太脆了,真太脆太脆了,她都不敢讲重话,万一嗓门大点都怕把这人给吓死。
江雪翎:“?”
神色一怔,旋即又看了看言卿。
见言卿坐在床边,如今穿的是一件素雅白衣,一头秀发简单高挽,长袖卷上了臂弯,胳膊搭在膝盖上,手里还松松散散的拎着一本书。
她看起来很松弛,眼底眉间挂一抹淡笑,那神色气质更是由内而外的平和,
然而看着看着,江雪翎又突地一怔。
雨还在下,暴雨惊雷,天光也早已昏暗。
可是从今早,到如今,已经整整一天了。
家中这位妻主静悄悄的,既不曾折辱,也不曾申饬,这足足持续了一整日。
分明就在昨日,这人还曾捞起一条凳子往他身上砸,后来又提起烧火棍子往他身上抽,
可为何,
突然就变了?
突然想起,上一次她这般安静时,是半年前,三哥死时。
而上上次,是大哥死时。
难不成?
悚地一惊,
江雪翎倏地一下看了过来,
他哑然许久,才颤抖着问:“妻主……”
“您方才,可曾下山?”
言卿一怔,“对啊,是下山一趟,不过我……”也只是买了几本书而已。
然而,“轰隆!”一声,
屋外闷雷炸响,淹没了她所有声音,而那门前的少年更是血色全无。
他突然一颤,似是摇摇欲坠,接着猛地一转身,竟夺门而出。
“江雪翎!江雪翎?”
言卿也惊住了,可她喊了几声,但那少年踉踉跄跄,也没撑伞,竟不管不顾地冲进了暴雨之中。
他满脑子都在想,
她方才,曾下山,
山下有谁?
山下有二哥、四哥,还有五哥!
以往每当她如此安分,家中总有大事发生,
那么这次是谁?这回死的人又是谁?
会是二哥吗?
不对,二哥被她送进衙门,和五哥一起被狱卒看管,刑狱有专人看守,妻主若无特殊原因很少会去那地方走动。
那,是四哥吗?
突然想起了他那个四哥江斯蘅,其实他们哥几个,并非同一个父亲。四哥生父一言难尽,四哥也因此自幼便吃了许多苦。
江雪翎并不是跟他四哥一起长大的,初见四哥是在十年前,
当时四哥也还只是个小少年,但瘦骨嶙峋,活像个警惕的狼崽子,一脸阴鸷地被大哥从外面领了回来。
后来大伙都说四哥是个小疯子,杀了亲爹,弄死了亲祖父,拿绳子勒死了亲二叔,小小年纪就犯下这丧尽天良的灭门惨案,
若不是幽州自古便是流放之地,此地风气混乱,衙门也尸位素餐,不然像四哥这种,怕是早已叫人送上断头台。
可不论如何那是他四哥,是那个平日里总是阴着一张脸,虽有些愤世嫉俗,但每当他挨了欺负,又总是为他挺身而出的四哥。
也是那个一年前,当头一回撞见妻主鞭笞他,而后便疯了似的挑衅妻主,替他吸引火力,分担所有伤害的四哥。
他嘴上没说,可他所行所为,却全是兄弟之间的拳拳爱护。
少年在雨中奔走,不知何时便已出了村,这山路太泥泞,他踉跄着往前一扑,摔进了满地的泥泥水水之中。
顾不得查看自己磕青流血的双腿,他强撑着爬起来,看向通往山下的那条路。
“四哥……”
“江雪翎!!”
言卿拎着一把伞追了过来,她一把扯住少年的臂弯,然后又看了看他那煞白的跟鬼一样的脸色,还有那一身泥泞,她心里是真忍不住叹气。
“……又怎么了?”言卿问。
江雪翎看着她,突然就感觉浑身发冷,少年的隐忍像是裂开了一条缝儿,
颤栗的哭音从喉中传来,似烈火灼烧,使他嗓音变得格外沙哑。
“妻主……”
他身形微晃,在雨中摇摇欲坠,言卿撑着的那把黄油伞撑在他头上,为他遮挡这满天的风雨。
可他还是感觉好冷,好冷,一阵严寒如从心底里散发。
“我四哥,他怎么了?”
他到底怎么了?
是,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