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青衣是怎么办到的。
她很快就将添香那三个丫头,送出了纪府。
甚至纪府的那一些家丁和管家,谁都没有意识到大小姐的院子里,又卖掉了三个丫头。
米婆子刚刚要出城,她收了纪长安的一百两银子,心里时刻惦记着这件事。
她的心里乐滋滋的,只觉得自己的运气分外的好。
原先在乡下的时候,很多她的同行都对她说,帝都城这个地方不好站稳脚跟。
那些大户人家,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着家生子。
那些家生子比起县老爷家里的小姐,都还要威风。
但是米婆子第一次进帝都城,就将手里的小丫头全部卖掉了。
她走路都是飘的。
夜色朦胧之中,青衣把三个被打的伤痕累累的丫头,交给米婆子,
“大小姐说,让你把这三个丫头卖了。”
米婆子在乡下做了几十年的人牙子,她看人相当的准。
一眼便知道添香这三个丫头,是因为在大户人家里头犯了事,被卖出来的。
这样的丫头,要往大户人家里头发卖,便不太好卖了。
但是乡下的庄稼汉特别喜欢这样的丫头。
她们细皮嫩肉的,在大户人家里头好水好米的养着。
比起乡下那一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粗野丫头,不知道好上多少。
而且大多数从大户人家里头发卖出来的丫头,都是识字的。
但凡会识字的人,都能够卖一个顶顶好的价钱。
米婆子的眼睛笑弯了,“代老婆的谢谢大小姐。”
她弯着腰,对着青衣点头哈腰的。
青衣很大方的摆摆手,转身回了纪府。
夜已经深了,纪长安躺在床上。
半梦半醒之间,一条黑色的蛇蜿蜒着蛇身,爬上了她的床。
它钻入了纪长安的锦被之中,不一会儿就缠住了纪长安的身子。
纪长安脸颊绯红,心中涌起一阵阵的燥热感。
她的脖子一偏,露出她修长的脖颈。
黑色的三角形蛇头,在黑暗中睁着血红色的一双蛇眼。
他的头靠在纪长安的脸颊边,缠着纪长安的蛇身微微的收紧。
纪长安的脸颊,便不自觉地往黑玉赫的脸上靠。
她的脸红若芙蕖,浑身的燥热因为接触到黑玉赫冰凉的蛇鳞,而得到了些许的缓解。
青纱帐幔之中,纪长安人在梦中,来到了一片漫山遍野的桃林里。
她微微的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被一个男人抱在怀中。
“谁?你到底是谁?”
纪长安想要转过头来,但是,在梦中根本就不由得她。
男人的双手放在她的腰肢上,手掌微凉。
纪长安便是有一辈子经历,也没有与男子这样的亲近过。
她浑身发着颤,“你到底是谁?能不能放开我?”
从她的背后抱着她的男人,低下了头来。
挺阔的五官,却看不清楚他的真实面容。
他的鼻翼尖发出了一丝轻笑,声音极为好听,带着磁性。
“你可真是翻脸不认人,利用完了本君,就想要把本君一脚踢开?”
这声音之中,带着一丝不满。
可纪长安根本就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放开我,我行的正坐的端,对得起天地良心,什么时候做过利用你的事?”
纪长安着急了,她上辈子虽然嫁给了闻夜松,可是闻夜松嫌弃她是“残花败柳”。
上辈子,闻夜松一直都没有碰过纪长安。
纪长安也不是那种上杆子讨好闻夜松的人。
既然闻夜松心中有疙瘩,忘不掉新婚之夜,他们的婚房之中有男人闯入,意图玷污纪长安一事。
那么纪长安也就随闻夜松。
后来是因为纪长安,没有与闻夜松圆房过,生不出孩子来。
闻母才痛心疾首的,要纪长安过继双青曼的一对子女,到纪长安的名下。
起初纪长安是不同意的,纪淮也表示反对。
可后来纪淮身子每况愈下。
闻母一再的说,要纪长安过继孩子,说不定能够给纪淮冲冲喜。
纪长安坳不过,这才把闻欢和闻喜过继到自己的名下。
这期间,闻夜松数次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只要纪长安能够低下她的头,讨好闻夜松,对闻夜松温柔体贴一些。
闻夜松不是不能够入她的房。
可是纪长安本就不喜欢闻夜松。
之所以答应嫁给闻夜松,是因为她“死”去的母亲很喜欢闻夜松,她的父亲也很中意闻夜松。
新婚之夜,闻夜松不听纪长安的解释。
他把纪长安晾在一边,一晾便是好几年。
纪长安即便心中憧憬过闻夜松,在闻夜松的冷淡之中,她也一点点的消磨了对闻夜松的期待。
纪长安的性子本来就有一些偏冷傲,她对于男女之情并不渴望。
夫妻之间的水乳交融对他也没有多大的吸引力。
但是现在她被这个男人抱在怀里。
男人的身子就贴在她的后背上。
纪长安心中有一点异样感,觉得不自在极了。
背后的男人却只是更加紧的,用双臂箍住纪长安的腰,
“你还没有白日一半的听话。”
“乖一点,让本君抱抱。”
他张开了嘴,用着血红色的唇,轻轻地触着纪长安的耳廓。
就在纪长安浑身发麻之际,他用牙齿咬了纪长安的耳廓一口。
“放开我!你这个登徒子!!”
纪长安气急,拼命的想要从男人的怀里挣脱。
她连这个男人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便被这个男人轻薄了。
男人却是抱着她气笑,
“登徒子?本君可是你名正言顺的丈夫!”
纪长安被背后男人的厚颜无耻给震惊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并未嫁人,什么时候有了丈夫?”
背后男人冰凉的唇,一路来到了纪长安的脖颈上。
他咬住了纪长安脖颈上的蛇形印记,
“连本君的聘礼都收了,你不是本君的君夫人是什么?”
纪长安气的双眼发黑,她完全不知道这个流氓究竟在说些什么。
又听背后的男人告诫她,“做本君的君夫人,要有为人妻子的自觉。”
“往后再敢撇下本君,妄想利用完了本君,就将本君一脚踢开,丢到一旁。”
“本君不介意在梦中弄死你。”
“难得见到长安妹妹出门可是有看中的衣料?这布庄里头新进来一批料子,颜色都挺好的,长安妹妹我带你去看看!”
双青曼热情的上前,朝着纪长安伸出了手。
但纪长安却是抬手,挡住了双青曼靠近她的动作。
瞧着双青曼,一副这布庄主子的模样。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纪家布庄是双青曼的。
“这就不劳闻大夫人操心了,想来闻大夫人看重的衣料,我是瞧不上的。”
纪长安回答的冷淡,见双青曼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
“对了,忘了问闻大夫人,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家的布庄逛逛?”
她特意的强调了,这布庄是纪家的。
且这家帝都城最大的布庄,还在纪长安的私产单子之中。
纪家只招婿,所以纪淮并没有给纪长安准备嫁妆单子。
纪长安所谓的嫁妆便是她的私产。
双青曼愣了愣,故意低头摸了摸闻欢和闻喜的头,
“我见欢欢和喜喜身上的衣裳旧了,就到布庄来拿几匹料子,给欢欢喜喜做几件新衣裳。”
“此事我是告诉过二叔的。”
“二叔让我尽管来,原先也都是这样的。”
第23章
这个双青曼的心机,还真是深沉。
纪长安听出来了。
双青曼这话里的意思,就是在说闻夜松是帮着她的。
她进出纪家布庄已经告知给了闻夜松,闻夜松同意了让她来选布料。
但闻夜松同意了有什么用?
这是纪长安的私产,与闻夜松有任何干系吗?
即便两人是未婚夫婿,闻夜松的手也不应该伸这么长。
纪长安过得富贵,曾经并不在意这家布庄,一切进项都只交给掌柜的打理。
却未曾想过,原来早在这个时候,闻夜松和双青曼就开始将她的私产占为己有了。
双青曼见纪长安不说话,自以为已经拿捏住了纪长安。
反正等纪长安和闻夜松成亲之后,欢欢喜喜就会过继到纪长安的名下,
纪长安的私产,以后都是闻喜的嫁妆。"
“往后这个闻夫人,你少与她走动,看起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难说王嬷嬷看到她就一脸惊吓的样子,不是被那位闻夫人平日里的勾栏做派给气的。”
纪长安点点头,伸手扶住了纪淮。
纪淮站在王嬷嬷的床边,难免又想到了死去的爱妻。
他叮嘱着纪长安,
“这是你阿娘留给你的人,咱们还是得尽量的给她医治。”
纪长安乖顺的说,
“女儿也是这样想的。”
她顿了顿,在纪淮看不见的地方,黑玉赫的蛇头又从她的衣襟里钻了出来。
它吐着猩红色的蛇信子,轻轻的舔着纪长安的耳垂。
第13章
微凉的蛇信子,卷着纪长安耳垂下的那一粒珍珠。
纪长安只觉得半边脸都是酥酥麻麻的。
她不动声色的抬起手,压了压衣襟边的蛇头,将黑玉赫的脑袋,往衣襟里压下去一些。
耳际,纪淮的叮嘱声,恍恍惚惚的从纪长安的耳边过,但却没有被纪长安听进去。
她只是随口的应着阿爹的话。
等阿爹走了,纪长安才冷冷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王嬷嬷。
“谷雨,帮我去做一件事。”
纪长安吩咐他买来的小丫头,在谷雨的耳边细细的叮嘱了几声。
谷雨的脸上有着微微的疑惑,她不知道大小姐为什么要吩咐她做这些事情。
但是,若非大小姐的话,今日她与其他的三个丫头,说不定会被卖到帝都城的哪一户人家里去。
最差的去处,便是被卖入青楼里,成为千人枕万人骑的妓女。
如今能进入纪府,伺候上大小姐,谷雨的心中是感激大小姐的。
只要大小姐吩咐她做的事,谷雨一定会做。
看着谷雨离开,纪长安理都没有理,躺在床上的王嬷嬷。
她只吩咐了其余的两个丫头,好好的看着王嬷嬷的屋子。
不要让不相干的人,进入到王嬷嬷的房里去。
留着王嬷嬷,纪长安还有用。
回到自己的屋子,纪长安半躺在暖阁上。"
不断地往下沉。
匣子里放着一套黑色的衣裙,这原本没有什么,可是衣裙的料子极好。
纪家今年往宫中进贡了几匹衣料,都抵不上这套黑色衣裙的料子。
尤其纪长安穿过各种名贵衣料做的衣裳,她竟然不认识这衣料。
这套衣裙上绣着五彩的纹路。
看那纹路的样式,与纪长安在梦里,那个浪荡男人身上穿的纹路样式一模一样。
纪长安从头凉到脚。
她突然意识到,那个男人根本不是梦。
他在梦里说过,纪长安喜欢他身上的衣裳纹路,他便要送纪长安的。
想起梦中的种种,纪长安连细节都记得十分的清晰。
就连男人啃咬着她后肩的触感,都真实的宛若在现实中发生过一般。
尤其是这沉香木的匣子中,还放着一顶黄金做的冠。
这顶黄金做的冠,与寻常女子戴的花冠又不一样。
它看起来是蛇形的,但异常的华贵。
黄金做的冠上,还镶嵌了大大小小的红色宝石。
纪长安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修长的脖颈。
这顶黄金冠,看起来就很沉,她若是戴上这样的冠,不出一个时辰,脖子就会酸痛。
可寻常时候,她也用不上戴这样的黄金冠。
纪长安说到底只是一个商户女。
虽然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但在大盛朝,她的身份地位与官家女子还是没法儿比。
这样隆重的黄金冠,她没有场合戴。
即便是有盛大的场合需要她盛装出席,她也不可能戴着这么华贵的黄金冠,出去抢那些官家女子的风头。
“把它送回去吧。”
纪长安脸色苍白的吩咐布庄掌柜。
那个邪门儿的孟浪男人送的东西,纪长安不可能要。
而且无功不受禄,她又为什么要收别人这么贵重的东西?
青衣急忙站出来,摆着双手摇头,“大小姐,不可不可呀……”
但问她为何不可,青衣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纪长安不搭理青衣。"
她好像突然成长了起来。
再也不是纪大管家印象之中的,那个好糊弄,脾气性格都很温柔贤淑的大小姐了。
自从纪长安把她院子里的人,打发的打发,卖掉了卖掉之后。
纪大管家也曾派了几个婆子和丫头,往纪长安的院子里去。
他打算重新把自己的人,安插到纪长安的身边。
但是都被纪长安回绝了。
因此这一次双青曼冲向纪长安的时候,纪大管家就没有打算管。
他有心想要给纪长安一些难堪。
结果没想到,双青曼原本是去对付纪长安的,却被青衣推了一把,撞到他的身上。
他又往后跌出了纪家的门槛。
双青曼还直接坐在了他的身上。
纪大管家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他在纪家做的虽然是管家的活,可是,每一年拿的油水,与过的日子。
不是寻常的管家能够比得了的。
这一跤,几乎跌去了纪大管家的半条命。
他只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要被双青曼坐断了。
“哎哟,我的天哪,哎哟!”
纪大管家躺在双青曼的身后,嗷嗷的叫。
双青曼跌的也不比纪大管家轻多少。
周围的看客见他们两人这么狼狈,想要爬起来,双双却都使不上力。
顿时哈哈的笑了起来。
闻夜松生气的呵斥着纪长安,“你行事怎能如此心狠手辣?”
“便是仗着你家里有钱,就能这般欺人太甚么?”
纪长安一挑眉,清冷漂亮的眼眸,就这么定定的看向闻夜松。
所以双青曼冲上来打她,她便只能站在原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是吗?
一旦她有所回击,不管是纪长安亲自动的手,还是纪长安的丫头回击的。
都算是纪长安心狠手辣了?
闻夜松指责的是如此理所当然。
要不是纪长安花了一辈子的时间,了解闻夜松这个男人。
她今日只怕也会被闻夜松带进沟里。
顺着闻夜松的意思,想一想自己是否真的仗着家里有钱,欺负了双青曼去。
献祭长安一脸傲然的模样,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自上而下的,充满了蔑视的笑。
闻夜松说不出那样一种感觉来,只觉得心突然狂跳个不停。
纪长安与以前果然不一样了,这样的纪长安竟该死的迷人。
他突然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纪长安时,那惊为天人的模样。
这样美丽的女子是他未来的妻子,是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人。
他的确不应该,在这大庭广众众人围观的情形下,当众指责纪长安。
不管纪长安有什么错,这都是家事,都得关起门来说才是。
闻夜松的口气缓和了一些,
“长安,有什么话,我们先进去再说。”
闻夜松正要抬起脚步,跨入纪府的门槛。
就在这个时候,一群乞丐抱着闻欢和闻香路过。
“阿爹,阿爹!”
被一个臭烘烘的乞丐,抱在怀里的闻欢,看到闻夜松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放声大哭。
被另一个乞丐抱在怀里的闻喜,也是皱着她的小脸,一副相当嫌弃乞丐臭味的模样。
这两个孩子一夜未归,又在乞丐堆里和乞丐挤成了一团。
他们早就已经狼狈不堪了。
见到闻夜松,哪里还记得阿爹阿娘对他们的叮嘱?
闻夜松原本脸上难看的神情,变得更为难看了。
而跌倒在地上的双青曼,一咕噜的爬起来,就冲到了那一群乞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