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癌”两个字准确无误的传进姜柠耳朵里。
她半坐起来的身子怔愣了一会儿,有些回不过神来。
但很快,她就伸手接过报告单,看见上面的诊断结果,只是发呆,没有任何激动地情绪。
半晌,她扯着嗓子开口:“我知道了。”
这些年日子过得本来就苦,哪怕得知噩耗,也根本没精力激动。
大概与她而言,这更像解脱。
医生头一次看见这么平静的患者,忍不住劝道:“发现太迟,已经在恶化了,你要尽早入院。”
姜柠摇头,从床上站起来。
坦诚开口:“我没钱住院,不治了。”
医生一愣,又听见她问:“是谁送我来的?”
不知道她这种时候还在乎这个干嘛,医生只道:“穿着跟你一样的制服,好像是你同事。”
她便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裴霁,至少他不会知道这个消息了。
姜柠放了心,起身平静的离开病房。
出去后,直接把报告单撕碎,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下楼时,她遇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雅如今在这家医院当医生,两人在楼梯相遇,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哪怕两人早已没了从前的亲密。
姜柠还是顿住脚步,轻声道:“好久不见。”
宋雅冷眼看她,本想直接离开,却终究忍不住。
她语气冰冷,“姜柠,你究竟是有多厚的脸皮才敢回来?当年裴霁那么骄傲的人,只差跪下来求你别分手,结果你头都没回就跟别的男人走了,那时候他出了车祸,动完手术后每天躺在医院用酒精麻痹自己,如果不是萱雨,半条命都没了,你不是跟富二代出国了吗,不是过好日子去了吗?又还回来干嘛?”
姜柠心里又苦又涩:“对不起……”
宋雅强行压抑情绪,上下打量了一下姜柠,见她穿的破破烂烂,恨意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给撕碎。
“当初那么折腾,现在还不是过成这样,真是报应!”
“报应”两字重重落在姜柠心里,她先是怔了一下,而后扯出一抹极其悲凉的笑。
喃喃说:“确实是报应。”
说完,她垂眸离开,可直到走出医院,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从内而外的痛意堵的她几乎无法呼吸,泪珠大颗落下,无法自制。
夜色下,姜柠一个人走回了家。
回到出租屋,她立刻打电话提了辞职。
知道会所老板是裴霁后,姜柠就继续再留下来的理由了,而如今,更是没有必要继续做下去。
打完电话,姜柠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余额。
还剩两千多,除去房租和养猫的钱,这个月工资发下来后,还够她去S市旅游一次。
去S市一直是她的梦想。
再过段时间那儿的樱花就要开了,姜柠想在死前去看一次。
七年前,她曾经和裴霁约好,去S大看樱花。
只可惜,从恋人到仇人,至今没如愿,以后,也无法如愿了。
第二天一大早,姜柠没去上班,却接到了经理的电话。
经理在电话那头骂骂咧咧。
“姜柠,你把我们这当什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告诉你,离职必须提前一个月,否则不会发工资,赶紧滚回来上班!”
这就意味着,她还要再做一个月。
为了那点微薄的工资,姜柠只好强行起床,准备去上班。
刚一起身,胃部的剧痛就铺天盖地的传来。
血腥味从食道涌上来,她飞扑到厕所,剧烈的咳嗽着。
抬眸时,看到洗手台上鲜红的一大片血迹,她怔了一下,平静的处理干净,便出门了。
来到会所,跟昨天一样,又被叫进了那个VIP包厢。
裴霁又在应酬,还是让她继续陪酒。
姜柠在很多地方做过服务员,知道有钱人都很挑剔,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连续谈两天生意。
不过是裴霁还没有折磨够她罢了。
但她仍然默默承受着。
只是胃部的疼痛传来,她喝酒的速度明显比昨天慢了很多。
裴霁语调讥讽:“才喝两天,就不行了?”
姜柠压下痛楚,默默地将酒喝完。
酒过三巡,她的眼神越来越迷离,脸上也染了醉红。
如今的姜柠虽然很瘦,但五官仍然美丽,喝醉后更显风情。
包厢里有男人动了歪心思,趁姜柠喝醉搭上她的肩。
“裴总真是不怜香惜玉啊,这么个美人儿都醉了,看着心疼啊。”
他一只手在姜柠肩上摩挲,另一只手去摸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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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姜柠不知遇到过多少个想揩油的男人。
但她身份太卑微,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早已麻木。
今天这个还不算最过分的,姜柠背脊僵了僵,却没动,只准备熬过去。
可谁知,裴霁却发了火。
他黑着脸站起来,一脚踹开那个男人。
接着又冲过去,突然一阵暴怒,连椅子都踢碎了。
所有人震惊无比,甚至没人敢去拦。
姜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裴霁沉着脸拉扯着离开。
她醉得不清醒了,却能感觉他刚刚打架流的血流到了自己手上。
看着那黏腻的血,恍惚间,却想起了七年前的那一幕。
裴霁浑身是血的从医院出来找自己,却看见她在跟别人接吻。
少年的自尊在那一刻粉碎,而姜柠看着他满身的血,也无动无衷。
最后,他踉跄着离开,没走两步就晕倒了。
所有人都以为姜柠见死不救,但其实,把裴霁带回医院的人是她。
那一天,他也流了好多血在她身上。
多到姜柠洗了七年,也没洗干净心里的愧疚。
裴霁当年,真是爱她爱到了骨子里。
而此刻,七年前那个爱她的少年好像劈开时间缝隙再次回到了她身边。
姜柠眼尾发红,下意识抓紧了他的手。
倏然,一阵剧烈的痛意又排山倒海的涌来。
痛与醉交织,令她无法分神去想其他。
翌日醒来时,姜柠只感觉到自己躺在一个柔软的床上。
被单丝滑柔软,是她从未享受过的。
一睁眼,她看见了天花板上华丽的吊灯。
这是在会所的房间里。
紧接着,姜柠坐起身,才发现自己未着寸缕。
她脸色唰的一白,一抬头就看见了裴霁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
但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
姜柠攥紧双手,模模糊糊想起昨天喝醉后,他带自己离开了包厢……
后面的事,她根本不记得了!
见她醒了,裴霁转头看过来,目光很冷。
下一秒,他直接将一张卡砸在她脸上。
姜柠浑身一僵,声音颤抖道:“你什么意思?”
裴霁冷笑,仿佛看腻了她的把戏:“自己勾引我,还问我什么意思?”
说完,他直接拿起遥控器冲着正对床的电视点了一下。
一段昏暗的视频开始播放,是监控画面。
视频里,她抱着裴霁亲吻,最后两人双双倒在了床上,之后……
她整个人彻底怔住,却真的不记得是自己主动的。
裴霁看着她的反应,掐断了视频。
几秒后,他不带一丝感情的开口:“我和萱雨就要结婚了,昨晚的事如果你泄露半点出去让她伤心,这段视频我不介意发给你圈子里所有人,让他们看看你是多放荡的人。”
姜柠脸色煞白。
不知是因为他口中的要和赵萱雨结婚了……
还是他居然如此威胁自己。
她攥紧床单,哑声道:“昨晚的事我会当没发生过的。”
裴霁想到她对那个咸猪手男人的态度,也是这样的平淡。
又回忆起昨晚在床上,不知想起什么,脸上一阵厌恶,讽刺道:“你当然不在意,这些年你勾引过的男人,没有成千也上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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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嘲讽的话,姜柠这些年听得够多了。
可从裴霁嘴里说出来,却变得更加刺耳。
她疲惫的闭了闭眼,一颗心早已被刺得体无完肤。
忽然,她睁眼看向他:“裴霁,七年前抛弃你是我不对,我可以给你道歉,我求你放过我吧,折磨了我这么久,也应该够了。”
这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挑破七年前的事。
裴霁深沉的眼眸变得更黑,他勾唇一笑,眼底却毫无笑意:“你觉得这就够了?姜柠,当年你害我没了半条命,又该怎么赔?”
姜柠心头一痛,想起当年雨夜流了一地血的少年,连呼吸都在颤抖,低着头似乎不愿面对他。
可裴霁偏要逼她,他强硬的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才发现她已经满脸泪水。
瞬间,那些更恶毒的话堵在喉咙里。
姜柠流着泪,缓缓开口:“是不是我死了,就能赔了?”
裴霁一僵,眼底却陡然浮现出怒意:“你再说一遍!”
看着这样的眼神,有那么一刻,姜柠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爱自己的裴霁。
可紧接着,她看到的又是那个满眼是恨的裴霁。
一瞬间,她恍惚了。
“阿霁……”
她喃喃叫着他的名字,可下一秒,裴霁电话就响了起来,淹没了她的声音。
大概是赵萱雨打来的,因为听到那头的声音,裴霁的表情彻底变了,连声音都温柔起来。
“我马上过来。”
说完,他立刻丢下姜柠,匆匆转身离开。
姜柠望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奔向另一个女人,终于彻底明白,那个曾经爱她如命的少年,再也不会回来了。
……
这天之后,姜柠再去上班的时候,好几天没再见到裴霁。
她每天强撑着身体工作,回到阴暗潮湿的出租屋就和小猫相互取暖,因为病情越来越严重,经常痛得睡不着觉。
某天晚上,她打开电视,却看到了裴霁和赵萱雨婚讯的新闻。
两个门当户对又郎才女貌的人强强联合,相配到不行。
深夜,姜柠一边咳血一边看着镜头里身姿挺拔的男人,目光黯淡又孤寂。
裴霁自己不来会所,却还是每天都让经理送她去陪酒。
他没空来,就派别人看着她。
姜柠每天都要喝很多酒,更加加重了病情,胃疼得像要裂开。
有时候就算吃了止痛药,也根本不起作用,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多。
就这么过了一周后,她终于坚持不下去。
清晨醒来时,她浑身无力。
正打算打电话请假,却率先接到了赵萱雨的电话,给她发了个地址让她过去,还说已经帮她请好了假。
姜柠过去后,发现是在市中心的一家婚纱店。
姜柠浑身僵硬的走进来,发现裴霁、赵萱雨和宋雅都在。
看见她,赵萱雨走过来热络的挽住她的手:“姜柠,我就要结婚了,需要两个伴娘,一个是雅雅,另一个实在找不到人,你帮我好不好?”
姜柠心里一颤,下意识看向裴霁。
他竟会答应让自己的前女友做伴娘?
裴霁面色很冷,用眼神警告她不要让赵萱雨不高兴。
在这样的目光下,姜柠还没开口,这时宋雅嘲讽的声音又传来:“萱雨,你就是太善良了,也不怕这种人会毁了你的婚礼。”
姜柠脸色煞白,赵萱雨笑了笑:“大家毕竟同学一场嘛。”
说着,便直接拉着她走过去选礼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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