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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意迟盯着他那张脸,再次道,“吃饭。”
裴钰的手脚好像忽然不听使唤了一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了她面前。
他身形高大挺拔,微微低着头,“公主怎么知道我叫长瀛。”
姜意迟抬着眼睛,缓缓蹙了眉,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原本是不知道的。
那日他穿着银甲,从城楼上一跃而下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喊了声长瀛。
裴钰有个哥哥。
衍都出事之前,好像有人提过一嘴,裴钰的哥哥裴朗夺嫡成功,成为了北齐的新君主。
后来,北齐之所以能带兵来大晋,就是因为这个吧。
姜意迟觉得这个不太好解释,毕竟裴钰来了以后并不受欢迎,宫里应当是没人知道这个的。
她合了合眼,正要说话,便见裴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朝着她眨巴眨巴亮晶晶的双眸:
“公主派人查过我吗?”
“没…”
“原来公主这么喜欢我呀!”他双手托着下巴,那张完美的,具有攻击性美感的脸,瞬间变得人畜无害起来。
姜意迟坐在他对面盯着他,微微蹙起了眉:“……”
这家伙,自小到大日子过得不太好,但倒是挺乐观。
“你们都退下吧。”姜意迟垂下眼睛说。
宫女们微微福身,规规矩矩地退下了。
整个侧殿只剩下了姜意迟和裴钰。
裴钰眼眸弯了弯,那双眼睛似乎更亮了。
“嗯。”她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他刚才那句话。
她也不想喜欢他啊,但是以前把她从水里救出来的是他,后来替自己报完仇后又从同一个地方跳下城楼的也是他诶。
裴钰自小日子过得不好,想吃饱饭完全靠厚脸皮,除了这张脸他什么都没有,所以刚刚那句也只是随口一来,完全没想过姜意迟会回应他。
他双手托着下巴,忽然顿了一下,像是有些手足无措一般地收回了手,坐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姜意迟倒是表现得很自然,“吃饭吧,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让人随便准备了一些。”
“你喜欢吃什么,等会儿告诉我,我明日让人准备。”
姜意迟端起面前的粥,语气平静道,“北齐的也行,我让人给你弄回来。”
裴钰更震惊了,从北齐弄来?
衍都离北齐那么远,只要他想吃北齐的东西,她就会派人给他从北齐弄来?
裴钰有些恍惚,他原来这么重要的吗?
还是说,她对谁都这样?
比如,沈凌。
裴钰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睛看她。
姜意迟垂着眼睛,一只手端着碗,另一只手拿着勺子,慢条斯理地喝着粥,自然熟稔的好像已经同他吃过千百次饭了一般。
动作微微一顿,她拿着勺子抬起眼睛,“想要什么都行,我都给你弄来。”
“你别想着跑。”
裴钰弯了弯唇角,坐在她对面轻轻笑了一下,笑容明媚又干净,“我不跑,有公主在这儿,我哪儿也不去。”
姜意迟定定看了他一眼,放下了手中的勺子。
花言巧语的男人。
“这样最好。”她端着碗,垂下眼睛看了一眼桌上的精致菜肴,“吃饭。”
“好。”裴钰拿起了筷子,第一口饭还没吃到嘴里,便听到有宫女在门口通报:
“公主,沈国公求见。”
姜意迟慢慢吃着东西,眼睛都没抬一下,“他来飞云宫做什么,后宫是他能来的地方?”
外面安静了一瞬,宫女又低声道,“公主,沈国公说有很重要的事,他说……他说,沈世子彻夜未归,至今没有找到人。”
裴钰下意识看向了姜意迟。
硕阳公主喜欢沈国公府世子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沈凌彻夜未归,她……
他坐在这里都能听到外面的宫女颤抖的声音。
姜意迟面不改色,缓缓往嘴里送了口汤,“没找到人就去找,来找本公主有什么用,人又不在飞云宫。”
“……公主,国公爷说衍都已经找遍了都没瞧见,他觉得世子可能在宫里,所以……”
姜意迟这才放下筷子,转头看向了门口,“怎么,他想搜宫?”
门外再次静了一下。
姜意迟垂下眼睛,道,“这事儿本公主做不了主,让他去找父皇。”
外面彻底安静了下来。
姜意迟一抬眼就看到裴钰在看她,“怎么。”
裴钰摇摇头,又小小声问道,“公主,沈世子身子骨一向不好,这大雪天的不见了,公主就不担心吗?”
姜意迟动作一顿,抬起漆黑的眼瞳,定定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担心啊,我担心得很呢。”
担心那狗男人有没有什么万分之一的可能福大命大没死成。
担心他落入湖底没有鱼愿意啃他地骨头吃他的肉。
“……哦。”裴钰亮晶晶的眼眸逐渐黯淡了下去,声音也有些闷闷的,他垂下脑袋,拿起了筷子,开始慢吞吞吃东西了。
这些东西明明比他以往吃的菜肴都要精致,但他却觉得食之无味,味同嚼蜡。
两个人安静地吃完了东西。
裴钰一直在想,要是自己没有那么问就好,明明她喜欢沈凌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为什么还要问出来。
而姜意迟一直在想,在想沈国公何时能找到沈凌的尸体,今日能找到么?
她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抬起眼睛扫了裴钰一眼。
面容精致的男人穿着黑袍,微微垂着眼睛,领口的墨色暗纹衬得他肌肤更加白皙细腻,看起来好像很顺滑的样子。
姜意迟想到了昨天晚上的触感,好像确实很顺滑。
她抬起白皙的手,支住下巴,“裴长瀛。”
裴钰抬起眼睛,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今天早上刚见到他时的光彩,看起来像颗蔫吧了的小白菜,“嗯,公主有何吩咐。”
姜意迟的目光从他冷白无暇的脸颊上,挪到了他殷红的薄唇上,“吃饱了?”
“……是。”
她看着那张漂亮的脸轻声道,“过来。”
裴钰微微怔了一下,站起来走到了她身边,他想了想,又在她面前乖巧地单膝跪了下去。
姜意迟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和昨晚一样,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垂眸轻吻——
《公主重生:质子他是个恋爱脑姜意迟裴钰完结文》精彩片段
姜意迟盯着他那张脸,再次道,“吃饭。”
裴钰的手脚好像忽然不听使唤了一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了她面前。
他身形高大挺拔,微微低着头,“公主怎么知道我叫长瀛。”
姜意迟抬着眼睛,缓缓蹙了眉,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原本是不知道的。
那日他穿着银甲,从城楼上一跃而下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喊了声长瀛。
裴钰有个哥哥。
衍都出事之前,好像有人提过一嘴,裴钰的哥哥裴朗夺嫡成功,成为了北齐的新君主。
后来,北齐之所以能带兵来大晋,就是因为这个吧。
姜意迟觉得这个不太好解释,毕竟裴钰来了以后并不受欢迎,宫里应当是没人知道这个的。
她合了合眼,正要说话,便见裴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朝着她眨巴眨巴亮晶晶的双眸:
“公主派人查过我吗?”
“没…”
“原来公主这么喜欢我呀!”他双手托着下巴,那张完美的,具有攻击性美感的脸,瞬间变得人畜无害起来。
姜意迟坐在他对面盯着他,微微蹙起了眉:“……”
这家伙,自小到大日子过得不太好,但倒是挺乐观。
“你们都退下吧。”姜意迟垂下眼睛说。
宫女们微微福身,规规矩矩地退下了。
整个侧殿只剩下了姜意迟和裴钰。
裴钰眼眸弯了弯,那双眼睛似乎更亮了。
“嗯。”她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他刚才那句话。
她也不想喜欢他啊,但是以前把她从水里救出来的是他,后来替自己报完仇后又从同一个地方跳下城楼的也是他诶。
裴钰自小日子过得不好,想吃饱饭完全靠厚脸皮,除了这张脸他什么都没有,所以刚刚那句也只是随口一来,完全没想过姜意迟会回应他。
他双手托着下巴,忽然顿了一下,像是有些手足无措一般地收回了手,坐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姜意迟倒是表现得很自然,“吃饭吧,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让人随便准备了一些。”
“你喜欢吃什么,等会儿告诉我,我明日让人准备。”
姜意迟端起面前的粥,语气平静道,“北齐的也行,我让人给你弄回来。”
裴钰更震惊了,从北齐弄来?
衍都离北齐那么远,只要他想吃北齐的东西,她就会派人给他从北齐弄来?
裴钰有些恍惚,他原来这么重要的吗?
还是说,她对谁都这样?
比如,沈凌。
裴钰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睛看她。
姜意迟垂着眼睛,一只手端着碗,另一只手拿着勺子,慢条斯理地喝着粥,自然熟稔的好像已经同他吃过千百次饭了一般。
动作微微一顿,她拿着勺子抬起眼睛,“想要什么都行,我都给你弄来。”
“你别想着跑。”
裴钰弯了弯唇角,坐在她对面轻轻笑了一下,笑容明媚又干净,“我不跑,有公主在这儿,我哪儿也不去。”
姜意迟定定看了他一眼,放下了手中的勺子。
花言巧语的男人。
“这样最好。”她端着碗,垂下眼睛看了一眼桌上的精致菜肴,“吃饭。”
“好。”裴钰拿起了筷子,第一口饭还没吃到嘴里,便听到有宫女在门口通报:
“公主,沈国公求见。”
姜意迟慢慢吃着东西,眼睛都没抬一下,“他来飞云宫做什么,后宫是他能来的地方?”
外面安静了一瞬,宫女又低声道,“公主,沈国公说有很重要的事,他说……他说,沈世子彻夜未归,至今没有找到人。”
裴钰下意识看向了姜意迟。
硕阳公主喜欢沈国公府世子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沈凌彻夜未归,她……
他坐在这里都能听到外面的宫女颤抖的声音。
姜意迟面不改色,缓缓往嘴里送了口汤,“没找到人就去找,来找本公主有什么用,人又不在飞云宫。”
“……公主,国公爷说衍都已经找遍了都没瞧见,他觉得世子可能在宫里,所以……”
姜意迟这才放下筷子,转头看向了门口,“怎么,他想搜宫?”
门外再次静了一下。
姜意迟垂下眼睛,道,“这事儿本公主做不了主,让他去找父皇。”
外面彻底安静了下来。
姜意迟一抬眼就看到裴钰在看她,“怎么。”
裴钰摇摇头,又小小声问道,“公主,沈世子身子骨一向不好,这大雪天的不见了,公主就不担心吗?”
姜意迟动作一顿,抬起漆黑的眼瞳,定定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担心啊,我担心得很呢。”
担心那狗男人有没有什么万分之一的可能福大命大没死成。
担心他落入湖底没有鱼愿意啃他地骨头吃他的肉。
“……哦。”裴钰亮晶晶的眼眸逐渐黯淡了下去,声音也有些闷闷的,他垂下脑袋,拿起了筷子,开始慢吞吞吃东西了。
这些东西明明比他以往吃的菜肴都要精致,但他却觉得食之无味,味同嚼蜡。
两个人安静地吃完了东西。
裴钰一直在想,要是自己没有那么问就好,明明她喜欢沈凌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为什么还要问出来。
而姜意迟一直在想,在想沈国公何时能找到沈凌的尸体,今日能找到么?
她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抬起眼睛扫了裴钰一眼。
面容精致的男人穿着黑袍,微微垂着眼睛,领口的墨色暗纹衬得他肌肤更加白皙细腻,看起来好像很顺滑的样子。
姜意迟想到了昨天晚上的触感,好像确实很顺滑。
她抬起白皙的手,支住下巴,“裴长瀛。”
裴钰抬起眼睛,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今天早上刚见到他时的光彩,看起来像颗蔫吧了的小白菜,“嗯,公主有何吩咐。”
姜意迟的目光从他冷白无暇的脸颊上,挪到了他殷红的薄唇上,“吃饱了?”
“……是。”
她看着那张漂亮的脸轻声道,“过来。”
裴钰微微怔了一下,站起来走到了她身边,他想了想,又在她面前乖巧地单膝跪了下去。
姜意迟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和昨晚一样,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垂眸轻吻——
第二日,飞云宫。
姜意迟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床边的崔雉。
崔雉见她醒来,转过来,微微低下头道,“公主,沈国公夫人前来探望。”
姜意迟:“……”
真晦气。
刚睁开眼睛就听到那家人的名字。
“本公主昨夜醒来以后哭了一夜,天亮的时候刚睡着。”姜意迟咬牙道,“让她回去。”
崔雉站在她床前,似乎是在沉思。
见她还不走,姜意迟又问道,“还有什么事?”
崔雉垂着眼睛道:“刚刚,沈国公府人问了东侧殿。”
“她似乎知道了殿下的事情。”
姜意迟神色不变,“知道便知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她都已经把裴钰接来飞云宫了,难道要一直藏着掖着吗?
把裴钰关起来只是为了防裴钰,又不是防别人。
上辈子,她刚满十八岁的时候,沈国公府才向父皇提议,把城郊大营的大军支了出去。
那时候都尚且要把人支走,还要联合南蛮一起才敢造反,现在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的手还伸不到宫里来。
裴钰的安全根本不用担心。
“是。”崔雉道,“属下明白了,殿下那边,我们会好好保护的。”
姜意迟躺在床上翻了个身,“他起来了吗?”
崔雉:“……属下不知。”
她看着姜意迟的表情,道,“属下这就去东侧殿看看。”
姜意迟闭上了眼睛,“不用,让人给他把早膳送过去,盯着他都好好吃了,他太瘦了。”
崔雉站在她床前,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她顿了一下才轻轻低下了头:“是。”
姜意迟趴在床上,清冷的嗓音重新染上了困倦,“沈家的走了来同我说一声。”
“……是。”
-
飞云宫,东侧殿。
裴钰已经醒了,他特意从昨日姜意迟让人送来的新衣裳里选了一件红色的,在这之前,他从未穿过红色的衣裳。
但是,她好像很喜欢红色。
裴钰垂眼看着红色的锦袍,琉璃一样的潋滟眼眸轻轻眯了眯。
他转头看向了门口,门口好像又有开锁的声音了。
是她来了!
裴钰合了合眼,快步走到门前,在门前站定后,又重新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裳,在殿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他带着浅浅的、完美的笑容抬起了眼睛。
几个宫女端着食盘走了进来。
裴钰站在那里,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到姜意迟的影子。
宫女们已经走到了桌边,将食盘里的东西都摆上了桌。
小春走过来道,“殿下,可以净手吃饭了。”
裴钰站在门前看着飞云宫的院子,缓缓回过了头,漱盂和盥手的东西只有一份。
他缓步走上前,看着满桌精致的菜肴,轻轻垂下眼睫,“她今日不来么?”
小春见他神色落寞,忍不住道,“殿、殿下,不是公主不想来,她也想来的,崔雉姐姐说公主刚刚问过您的,还说您太瘦了,让您好好吃饭。”
裴钰垂着眼睛,很轻很轻地扯动唇角,“嗯。”
明明是在笑,但却还是让人觉得他好像很失望。
小春:“……”
这,这是不是得和公主说一声啊。
裴钰安静坐下了,他目光平静地漱口、盥手,拿起了筷子开始吃饭。
他的母妃没有尊贵的身份背景,只是一个地位低等的舞姬,在生下他和哥哥后就血崩去世了。
他的父皇,北齐的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又是喜新厌旧的性子,膝下子女众多,母妃去世后,他自然就不记得他们是谁了。
他和兄长的日子过得还不如一些宫女太监。
而那些受宠的皇子皇女,还经常会因为他这张脸欺负他。
那时候,可真是暗无天日。
来了大晋以后,日子就更难过了。
他一直在过苦日子,姜意迟就像颗糖。
但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和他父皇一样,容易喜新厌旧。
她今日不来了,是不是因为她发现他其实没有那么好。
是不是因为她发现他,性格其实有些无趣,近看也没有那么好看?
小春站在一旁看着他,越看越觉得这人好像马上就要难过得哭出来了。
虽然她是被叫来看着他用膳的,但思量了一下,还是默默退了出去,往姜意迟那边去了。
-
姜意迟躺在床上听着小春说话,等到她说完以后才一把掀开被子,起了身,“麻烦!”
语气有些凶。
小春吓得往旁边缩了缩。
姜意迟随便找了件衣裳穿上,又自己找了根发钗,把长发挽了起来,人甚至都没往梳妆台跟前坐。
见她似是要出去,崔雉连忙拦住:
“公主,沈国公夫人还在外面候着呢!”
“您现在出去,必是要撞上了。”
姜意迟冷笑一声,“她若一直在这里不走,本公主难道还不能出门了?”
她看了崔雉一眼,接着往外走,“没出去本是懒得见她,撞上便撞上,本公主难道还怕了她不成!”
寝殿的门被一把推开,守在外面的太监看了过来。
姜意迟穿着一件石榴红的长袍,黑色长发用一支白玉簪挽了起来,粉黛未施,冷着脸下了台阶。
崔雉和小春跟在她身后,小春跟在后面小跑着,还小心翼翼往西侧殿瞧了一眼。
西侧殿的大门敞开着,那是飞云宫平日里待客的地方,但能来姜意迟这儿的几乎都是亲近的,来也是直接在主殿见,所以西侧殿已经荒废很久了,这大冬日的,门上连个帘子都没挂。
果然,等在西侧殿的沈国公夫人一见到姜意迟出来,连忙跑了出来,“公主!”
姜意迟停都没停下来,直到沈国公夫人提着宽大的兽毛斗篷吭哧吭哧跑过来。
“妾身见过公主。”
姜意迟这才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她。
石榴红色的红袍上用金线绣着海棠花和鲤鱼,沈国公夫人低头一看,那刺绣还泛着金光。
她微微抬起头,这才发现姜意迟身上的衣裳红得刺眼。
沈国公夫人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味道,她攥起手,指甲嵌进了掌心,低下头道,“公主,我儿是被人杀害的,公主与他一向交好,可得为他做主啊。”
姜意迟哭了一夜没睡?
她这哪里有半分哭了一夜没睡的样子!
说到这里,姜意迟轻轻笑了一下,她抬起手,轻轻拉住裴钰的手腕,将他拉过来,仰着头看他,道,“我还命人从北齐带来了许多有趣的小玩意儿和吃食,要不要看看?”
裴钰轻轻抿起唇,垂着眼睛看她,“……嗯。”
虽然她之前说过,他想要什么她就给他弄来,哪怕是北齐的也可以,但却还是很震惊。
她竟真的命人去北齐了。
而且现在冰天雪地的,路不好走,竟短短几日就将东西带回来了。
姜意迟摸摸他的脸,转头对宫女们道,“将东西都带进来给殿下看看。”
跪在地上的厨子心中更忐忑了,他甚至已经在想这硕阳公主能不能给他留一个全尸了。
冬青神色恍惚,竟还从北齐带了东西过来?
他这一路上颠簸得不行,都没怎么休息,几乎是连夜赶来的。
这么拼命地过来,就是为了六殿下……开心?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好像是这样。
硕阳公主做这些,好像是为了哄六殿下高兴的。
飞云宫的宫女太监们带着从北齐带来的东西鱼贯而入。
“哦,”姜意迟拉着裴钰,顿了两秒才道,“我还让人托你哥哥给你写了家书。”
裴钰身子一僵,她竟连这个都做了?
姜意迟微微一顿,道,“你哥哥那边我已经派人照顾了,你安心在这里。”
她抬着眼睛,语调忽然一转,道,“哪也不许去。”
裴钰被她拉着手腕,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有些语无伦次地问道,“兄长,兄长他还好吗?”
“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他还没有死。
姜意迟点头,声音微微放轻,道,“他还活着,他很好。”
虽然现在还在受欺负,但她知道,裴朗绝不会死,不仅不会死,还会在两年之后杀了北齐所有皇子,登上皇位。
这人能屈能伸,很有能力。
姜意迟很认可他的能力,但她不得不提前准备,防着这人把裴钰偷回去。
毕竟这种偷鸡摸狗偷偷把人弄回去的事情裴朗上辈子已经做过一次了,她必须要防着才行!
不然哪天睡醒她的裴钰就被偷走了!
她伸手拍了拍他,对身旁的宫女道,“先把家书拿给他看。”
端着其他物件儿的宫女太监们连忙退到了一边,将路让开了。
裴钰坐在姜意迟身边,心情十分复杂,他脑子很乱,乱糟糟地在那天他刚来飞云宫时她说的话。
想到了那个吻。
奇怪,明明像是很随意说出的话,为什么全都办到了。
还有没有说的,没有承诺的。
冬青被她大老远找来了,就连哥哥,她也想到了。
这时,崔雉拿着一个锦盒进来了。
她走到姜意迟面前,将盒子递上来,“公主,您要的东西。”
姜意迟松开裴钰的手,接过了她手上的锦盒,将盒子打开了。
一枚莹润饱满的白色玉坠躺在里面,是枚白色的蛟龙玉佩。
她拿着盒子给身旁的裴钰看,“你看,喜不喜欢这个?”
裴钰虽然心如乱麻,但还是看了过来,他看着盒子中的那枚玉佩,“这个,看起来很贵重。”
“嗯。”姜意迟将它拿了出来,又将空盒子递给了崔雉,“它很衬你。”
“试试看?”
见他有些愣愣的,姜意迟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别急,家书我让人去拿了,又不会跑,先试试玉。”
“站起来,我给你戴。”
裴钰抿了抿唇,看着她黑亮黑亮的眸子,站了起来。
她坐在那里,将莹润的白色蛟龙玉佩系在了他的腰间。
“好看。”
跪在地上的两人小心地瞟了一眼,冬青满眼震惊。
厨子则吓得半死,更害怕了。
硕阳公主这语气,这么贵重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这可是蛟龙玉佩啊!
就是他这样不识货的都看得出来那东西极贵重,就这样给他了……
这得有多喜欢他啊。
看来他这条命是真的保不住了……
裴钰恍恍惚惚地站在那里,这才想到了冬青,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姜意迟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道:
“先起来吧。”
冬青双手覆在地上,磕了个头,“谢公主。”
姜意迟看着裴钰腰间的玉坠,漫不经心道,“谢你家殿下吧。”
厨子自然是注意到了,硕阳公主原本根本没注意到地上还跪着两个人,是裴钰看了过来,她才开了口。
他甚至话都没说一句啊……
有太监端着东西上前,低下头道,“公主,这是北齐五殿下送来的家书。”
姜意迟拍了拍裴钰,“你看吧。”
那太监直接走到了裴钰面前,低着头抬起双手,恭恭敬敬地将信递了上来。
姜意迟似乎对裴钰那封家书没什么兴趣,她站了起来,走到了冬青面前。
那双漆黑的眼睛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似乎对他不是很满意。
“他照顾你,可以么?”她站在冬青面前,微微蹙眉,好像有些不想相信他能照顾好裴钰。
冬青抖了一下,抬起了头。
正在看信件的裴钰蓦地抬起头,重重点头,“可以,他可以。”
姜意迟这才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看着冬青,道,“去写。”
冬青这才想到她刚刚让他写下裴钰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于是立刻点头,“是,公主。”
“写什么?”
裴钰手上拿着还没看完的家书,有些茫然地抬起头问。
“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姜意迟回过头看他,“之前问你了,你没告诉我,我只好问你的人了。”
“这个是可以问的吧?”
裴钰拿着那封薄薄的家书站起来,“自然可以,公主想问什么都可以。”
他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毕竟他的过去很无趣。
.
冬青跟着宫女去旁边后,姜意迟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个人,她又看向了那个厨子。
“说说,你都会做什么菜。”
女子声音平静,微垂着眼睛,问得十分随意。
裴钰抬起眼睛,看向他们。
厨子似乎是察觉到了裴钰的目光,他神色惊恐地往旁边挪了挪,神色闪避,试图躲过裴钰的目光。
但他体型庞大,看起来足足比姜意迟壮了一倍,裴钰又怎么可能看不到他。
但裴钰还没开口,姜意迟就蓦地变了脸,盯着他冷声道,“你躲什么?”
李皇后走后没多久,北齐那个厨子便到了。
他被人带着火急火燎地进了飞云宫。
姜意迟正拿着一件青色的圆领武袍在裴钰身上比划,“青色怎么样,喜不喜欢青色?”
雪白的衣领上,用浅色的青线绣着竹叶,配上裴钰那张勾魂摄魄的脸,倒显得那张脸多了几分不说上来的禁.欲美感。
姜意迟倒是挺喜欢这件的,觉得这件衣裳很衬他,但主要还得看他自己,要他自己喜欢了才行。
裴钰从前有衣裳穿不被冻着就不错了,哪里还会在意什么衣裳好不好看。
但是他觉得姜意迟好像很喜欢这件,于是眼睛亮晶晶地点头,“喜欢,公主送的我都喜欢。”
他接过姜意迟手上的淡青色武袍,“我穿上给公主瞧瞧?”
姜意迟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脸,抬起手摸了摸,“嗯。”
崔雉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们面前,似乎有话要说。
姜意迟完全没有要避开裴钰和她说话的意思,她垂着眼睛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怎么了。”
“公主,北齐的人接回来了。”崔雉规规矩矩低着头道,“人现在就在外面,您可要见?”
拿着衣裳正准备去换的裴钰停了下来,看向了姜意迟,有些迟疑道,“北齐的人?”
姜意迟端起了茶杯,抬起眼睛看他,“嗯,你先去换衣裳。”
裴钰顿了顿,缓缓垂下了眼睛:“……好。”
他转过身,听到了身后姜意迟淡淡的声音,“带进来吧。”
崔雉:“是。”
她直起身子,目光扫到裴钰的身影,又看了看姜意迟低眸饮茶的样子,抿了抿唇,转身出去了。
公主这样,好像不太行。
挺容易让人误会的。
回头跟她好好说说吧……
-
不一会儿,姜意迟命人从北齐千里迢迢带回来的人就站在了面前。
两个人跪在了姜意迟面前,瑟瑟发抖地行礼:
“小人见过公主。”
姜意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目光落在两个人身上,“抬头。”
跪在地上的两人一起怯生生抬起了头。
是两张普通又平凡的脸。
姜意迟目光挪了挪,看向了左边年纪稍微小点的,“你就是冬青。”
少年跪在地上点头,“是,小人就是冬青。”
姜意迟将他自小到上看了一番,在冬青逐渐惊恐的目光中,她终于开了口,“从前,就是你一直在照顾裴钰?”
听到裴钰这个名字后,少年明显震了一下。
他身旁的人反应也不小,似乎是没想到会有人提起裴钰这个名字。
姜意迟垂着眼睛,淡淡扫了一眼少年身旁的人,又很快将目光转到了他身上,定定看着。
冬青低下头道,“是,六殿下来大晋之前,一直都是小人在伺候他。”
准确来说,是伺候六殿下和五殿下两个人。
但六殿下被送来大晋后,五殿下便不住在永怀宫了,听说是整日在皇子所受欺负……
姜意迟微微俯身,手肘撑在腿上,垂眸看着他道,“那你应该很了解裴钰了。”
冬青脑子嗡嗡的,有些呆呆地点了头。
应该,算是比较了解吧。
他有些不解,不明白大晋的硕阳公主为什么会费心思千里迢迢把他从北齐弄来,难道六殿下在这边又惹出什么事情,得罪了贵人,所以才将他找来,问这些就是想折磨六殿下?
姜意迟定定看了他一眼,直起身子,转头看向身旁的宫女,道,“给他纸和笔。”
“是,公主。”
姜意迟又重新将目光转到他身上,“裴钰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有无忌口,全都写下来,写清楚一些。”
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都有些不太明白姜意迟为什么问这个。
就在两人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换好了青衣的裴钰走了出来。
“公主,我换好了……冬青?”一身青衣的裴钰站在那里,墨发用一根白玉簪束起,衣袖和领子上的竹叶刺绣精致漂亮,仿佛风一吹就会跟着动起来似的。
他看着跪在姜意迟面前的两个人,神色微顿。
冬青循声转头,看向了裴钰。
他神色恍惚,没有应声。
裴钰和裴朗虽然贵为皇子,但他们在北齐皇宫却是人人都可以欺负的主,吃不饱穿不暖。
从前,裴钰能有保暖的衣裳过冬就不错了,可从未像现在这样光鲜过。
姜意迟也转头看了过去,她看着裴钰,歪了歪头,觉得腰间好像少了些什么。
于是,她靠在那儿,目光落在裴钰身上,懒洋洋道,“崔雉。”
崔雉上前,低下头道,“公主。”
“本公主去年生辰的时候,皇兄好像送了一枚玉佩,去拿来。”
崔雉低下头道:“是。”
裴钰这才清醒了几分,他走上前来,看着姜意迟道,“冬青怎么来了,是公主将他弄来的吗?”
姜意迟抬起眼睛看他,“这边虽然有很多照顾你,但我想着,总归还是自己的人照顾得最舒心,所以便命人将他接来了。”
冬青跪在地上,听着姜意迟虽然还是很平淡但却温和了不少的话,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的手指颤个不停。
照顾?
所以,他被接来大晋,是为了让他继续照顾六殿下的?
跪在冬青身边的人则猛地瞪大了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裴钰。
照顾?
硕阳公主让人千里迢迢把这个小太监带来,竟是为了照顾裴钰的!?
那他,那他来,是不是也……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到了姜意迟的声音。
姜意迟又道:“还有这个人。”
她垂下眼睛看他,对裴钰道,“你一直都没有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我想,家乡的东西你应当会喜欢,便让人给你找了个厨子来。”
“这厨子是你们北齐都城生意最好的酒楼里面最受欢迎的厨子。”
明明是很平淡的语气,但不知道为什么,冬青和他身旁跪着的人,却好像听到了一丝邀功的意味。
短短一瞬,那厨子冷汗涔涔。
从前在北齐的时候,他得宁王青眼,没少欺负裴钰。
现在,裴钰看起来好像很得硕阳公主喜爱,他以后这日子……
云潇扬了扬下巴。
姜绍:“……”
他恍恍惚惚地走在前面,一直在努力说服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多养几个人而已嘛,迟迟可是公主,多养两个又怎么了,不是问题,这不是什么问题!
在城郊大营众人的目光下,三人一起走上了点将台。
原本应当姜绍上座的,姜绍直接侧着身子将身旁的位子让给了姜意迟。
姜意迟也没和他客气,直接坐了上去。
云潇和姜绍坐在了她两侧。
再下面,便是城郊大营的人了。
云潇下面坐的人叫沈青,是沈凌的堂弟。
沈家从前受姜意迟庇护,所以他才能进入城郊大营,爬到今日的位置。
他本以为,他能从此平步青云,位及主帅的。
可谁知堂兄竟忽然死了!
他死了也就罢了,姜意迟怎么还好像看上别人了,竟还想往他们城郊大营塞人!
此时此刻,沈青已经将不满写在了脸上,他斜眼看着云潇,满眼不屑。
战场都没上过,竟凭着姜意迟的喜爱,直接一步登天当上都统了。
什么东西!
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云潇转头看了过来,她看着这位沈统领,就好像完全不会生气似的,清秀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冲着他点了点头。
沈青看着她这个笑,憋了一肚子火。
果然是凭女人进军营的废物,就知道嬉皮笑脸!
校场寒风凛冽,姜意迟抱着手炉坐在上面看着下面几个营变幻莫测的阵型,心中暗暗想着皇兄同她说过的话。
城郊大营分为三十二营,她现在看到的是永瑞营、嘉安营和永昌营。
这四个营,都是沈家人最多的。
沈青刚来的时候就是在永昌营。
姜意迟眯眼看着,永昌营看起来确实不错,看得出来,都是精锐。
不比在一旁等候的那些,多多少少都有些老兵。
姜意迟看得认真,在她看着下面的时候,沈青频频抬头看她。
几次以后,终于按捺不住,抬着头道,“公主,光是点兵公主瞧着也没什么意思,正好今日咱们云都统初来,不如我们来几场武斗,热热场子,也让兄弟们和云都统熟悉熟悉吧?”
果然来了。
姜意迟抱着手炉,垂眸看向坐在自己下方的云潇,声音懒洋洋道,“云都统,你意下如何。”
云潇站了起来,“天寒地冻,微臣正好也想热热身子。”
姜意迟坐在高台上,身子微微后靠,摘下腰间精致剔透的紫玉坠,“这个,赐给今日魁首。”
沈青看着姜意迟手上那枚紫玉眯了眯眼睛,转眼看向了云潇,“云都统,请。”
云潇扫了他一眼,提起了长枪。
虽说从城郊大营这些人她根本没放在眼里,但还是拿着枪吧。
有彩头在的。
总不能第一日来了,就让公主把彩头给旁人。
姜意迟将那枚紫玉给了崔雉,安安静静坐在上面看着了。
云潇第一个对上的便是沈青。
她提着长枪,红色的发带在风雪中飞扬,“沈统领,得罪了。”
“哼,想赢我,可没那么容易!”
沈青也选了一把长枪,站在云潇面前冷着脸道。
云潇微微一笑,“公主那枚紫玉,我拿定了。”
坐在上方的姜绍微微张了张口,抬头看向了姜意迟。
好家伙,好家伙,云家这小子好大的口气啊!
简直火气十足。
太自信了。
姜意迟抱着手炉坐在上面看着,身子微微侧了侧,对身旁的崔雉道,“你说云潇能不能在半个时辰内把他们全都解决了,好让我回去陪裴钰用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