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骂丧门星,七爷攒功德为我续命姜晚桐柳珺焰
  • 被骂丧门星,七爷攒功德为我续命姜晚桐柳珺焰
  • 分类:女频言情
  • 作者:北派无尽夏
  • 更新:2025-05-16 23:35:00
  • 最新章节: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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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识地就想提醒她,那只破邮筒早就废弃了,她的信寄不出去的。

可话到嘴边,又被我生生咽了下去。

我在五福镇生活了十二年,从未见过这个女孩。

女孩的穿着打扮,以及在这大暴雨天的种种行为,都表明了一点......她,不是人!

难道破邮筒的禁忌跟她有关?

思忖间,我再朝外面看去,哪里还有女孩的身影?

我后背上顿时出了一层冷汗。

那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稳,暴雨还在不停地下,不眠不休。

一直到天快亮时,我才迷迷糊糊地沉睡过去。

嘭!

一声闷响从廊前传来,我条件反射般地惊醒,坐在床上大气都不敢出。

好一会儿,我扑通乱跳的心才慢慢放缓,神志归拢。

刚才那声闷响......好像是从廊前的破邮筒那边传来的。

该不会是破邮筒出事了吧?

不会吧?!

我披上外套,蹑手蹑脚地下床,挪到倒座房的小窗前,小心翼翼地朝破邮筒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如坠冰窖。

破邮筒不见了。

不知道被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连根拔起,街面上只剩下茫茫一片江水。

水已经漫到廊檐上来了。

我睡意全无,心里满满的不安,拿出手机想打电话找人说说话,却发现根本没信号。

镇长一早就交代,水没退掉之前关好门窗,不准出门。

我也不敢出门。

那只破邮筒犹如潘多拉盒子,破邮筒被毁,接下来不知道还有多少可怖的事情要发生。

我呆坐在倒座房里,脑子里翻江倒海,不知道该怎么办。

猛然间,我忽然想起阿婆交代过的话——破邮筒被毁,亲手揭开匾额上的黑布,打开南书房,重开当铺。

阿婆不会害我,她的话我必须得听。

我握紧拳头,连做好几个深呼吸,咬着牙轻轻地拉开大门,扫了一眼街面。

空空如也。

我拿过竹竿,迅速挑下匾额上的那块黑布。

黑布落下来,我伸手接住,抬头看去,就看到门头上的那张匾额竟是圆形的,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小纂体‘当’字。

黑底金字,神秘又贵气。

我叠好黑布,关上大门,随即又拿钥匙打开了南书房连着白事铺子的这道小门。

门一推开,灰尘扑面而来,呛得我连打几个喷嚏。

南书房里的陈设很简单,正对着临街的那道小门放着一张长长的柜台,柜台上放着笔墨纸砚,柜台下全是类似于账本一样的册子,扉页泛黄。

最里面靠墙的位置有三个抽屉上了锁,我拿钥匙一一打开。

第一层抽屉里放着的全是当票,我翻了翻,绝大部分已经用完,只剩下最后三张。

第二层抽屉里放着的是当铺经营简章,里面记载着经营这家当铺的注意事项。

第三层抽屉里放着的,则是当铺的印章。

柜台后面立着一只博古架,架子上放着许多东西,琳琅满目,什么都有。

博古架上放着的每一样物品,都能从第一层抽屉里的当票上找到。

我捧着当票一页页翻,一个个对应,发现这些东西最近一个都是一百多年前当进来的。

并且都是活当之物。

更让我惊诧的是,这里面有好多样当品当期至今都还没过。

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我不能随意处置,将来说不定还会有人来赎当。

可......一百多年前的当品,真的会有人来赎吗?

我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一闲下来就胡思乱想,索性拿了打扫工具进来,将南书房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弄完之后,我就坐在柜台后面看那本经营当铺的注意事项。

这间当铺处处透着诡异,阿婆也叮嘱我要按规矩办事,我就不能坏了当铺的规矩。

毕竟,我这条小命如今与这当铺紧密相连。

当铺经营规矩很多,但最重要的有三点。

一,当铺可当可赎,当票一式两份,当品离手,不得反悔。

二,死当之物归当铺所有;活当之物逾期不赎,也归当铺所有,当铺可自行处理。

三,阴当当有所求,不得拒绝。

前两条很好懂,也很合理,但这第三条却让我一头雾水。

什么叫阴当?

当有所求,不得拒绝......又是什么意思?

我赶紧再仔仔细细地翻着这本手册,试图找到详细的解释。

可这本手册年代久远,里面很多古体字,很难辨认。

更有一些很像阿婆教我画符的那些字符。

我只得找来阿婆的符文册子翻找。

沉浸其中,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

直到西边再次响起那急匆匆的脚步声,我才猝然回过神来,将手册迅速锁回抽屉里。

一低头,我就看到柜台下掉着一张纸,对折起来的。

我刚打扫完卫生,这张纸应该是刚才从手册里掉出来的。

我随手捡起,转过柜台,回到倒座房小窗那边对外看去。

西边,那个穿着民国时期学生服的女孩,依然像昨天那样,顶着暴雨朝着当铺跑来。

她手中仍然拿着那个信封。

我的心随着她的脚步声,轰咚轰咚地撞击着胸腔。

近了。

又近了。

直到女孩在破邮筒的位置前站住。

她手中拿着那个信封,呆呆地看着空空如也的街面。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呼吸也跟着停滞了,大气都不敢出。

好一会儿,女孩像是想起了什么,仰天一声长啸。

那声音尖锐绝望,带着浓浓的怨气!

手中的信封早已经消失不见,她身上原本整洁的学生服变得破破烂烂,沾满了血渍。

有血顺着她的两条腿在不停地往下流。

乱糟糟的发丝下,原本姣好的面容上布满了抓痕和巴掌印,嘴角含着血丝。

随着她周身的变化,本就暗沉沉的天一下子黑了下来,阴风从西边江面上涌进来,带着腥湿的水汽。

女孩的脸,一点一点地朝着当铺转过来,吓得我一把关上了小窗,后背贴在墙壁上,早已经全是冷汗。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求那女孩早点离开。

啪——啪——啪——南书房临街的那扇小门上,忽然传来了拍门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

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急。

我紧绷着的神经,随着那拍门声,瞬间断了!

紧接着,外面传来了女孩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开门,快开门!”

“我的信!

还我的信!”

......信?

我下意识地朝手里捏着的那张纸看去,一股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

我颤抖着手打开那张对折的纸,那......赫然就是一封信!

信的开头写着:吾念周生,见字如面......

《被骂丧门星,七爷攒功德为我续命姜晚桐柳珺焰》精彩片段

我下意识地就想提醒她,那只破邮筒早就废弃了,她的信寄不出去的。

可话到嘴边,又被我生生咽了下去。

我在五福镇生活了十二年,从未见过这个女孩。

女孩的穿着打扮,以及在这大暴雨天的种种行为,都表明了一点......她,不是人!

难道破邮筒的禁忌跟她有关?

思忖间,我再朝外面看去,哪里还有女孩的身影?

我后背上顿时出了一层冷汗。

那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稳,暴雨还在不停地下,不眠不休。

一直到天快亮时,我才迷迷糊糊地沉睡过去。

嘭!

一声闷响从廊前传来,我条件反射般地惊醒,坐在床上大气都不敢出。

好一会儿,我扑通乱跳的心才慢慢放缓,神志归拢。

刚才那声闷响......好像是从廊前的破邮筒那边传来的。

该不会是破邮筒出事了吧?

不会吧?!

我披上外套,蹑手蹑脚地下床,挪到倒座房的小窗前,小心翼翼地朝破邮筒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如坠冰窖。

破邮筒不见了。

不知道被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连根拔起,街面上只剩下茫茫一片江水。

水已经漫到廊檐上来了。

我睡意全无,心里满满的不安,拿出手机想打电话找人说说话,却发现根本没信号。

镇长一早就交代,水没退掉之前关好门窗,不准出门。

我也不敢出门。

那只破邮筒犹如潘多拉盒子,破邮筒被毁,接下来不知道还有多少可怖的事情要发生。

我呆坐在倒座房里,脑子里翻江倒海,不知道该怎么办。

猛然间,我忽然想起阿婆交代过的话——破邮筒被毁,亲手揭开匾额上的黑布,打开南书房,重开当铺。

阿婆不会害我,她的话我必须得听。

我握紧拳头,连做好几个深呼吸,咬着牙轻轻地拉开大门,扫了一眼街面。

空空如也。

我拿过竹竿,迅速挑下匾额上的那块黑布。

黑布落下来,我伸手接住,抬头看去,就看到门头上的那张匾额竟是圆形的,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小纂体‘当’字。

黑底金字,神秘又贵气。

我叠好黑布,关上大门,随即又拿钥匙打开了南书房连着白事铺子的这道小门。

门一推开,灰尘扑面而来,呛得我连打几个喷嚏。

南书房里的陈设很简单,正对着临街的那道小门放着一张长长的柜台,柜台上放着笔墨纸砚,柜台下全是类似于账本一样的册子,扉页泛黄。

最里面靠墙的位置有三个抽屉上了锁,我拿钥匙一一打开。

第一层抽屉里放着的全是当票,我翻了翻,绝大部分已经用完,只剩下最后三张。

第二层抽屉里放着的是当铺经营简章,里面记载着经营这家当铺的注意事项。

第三层抽屉里放着的,则是当铺的印章。

柜台后面立着一只博古架,架子上放着许多东西,琳琅满目,什么都有。

博古架上放着的每一样物品,都能从第一层抽屉里的当票上找到。

我捧着当票一页页翻,一个个对应,发现这些东西最近一个都是一百多年前当进来的。

并且都是活当之物。

更让我惊诧的是,这里面有好多样当品当期至今都还没过。

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我不能随意处置,将来说不定还会有人来赎当。

可......一百多年前的当品,真的会有人来赎吗?

我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一闲下来就胡思乱想,索性拿了打扫工具进来,将南书房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弄完之后,我就坐在柜台后面看那本经营当铺的注意事项。

这间当铺处处透着诡异,阿婆也叮嘱我要按规矩办事,我就不能坏了当铺的规矩。

毕竟,我这条小命如今与这当铺紧密相连。

当铺经营规矩很多,但最重要的有三点。

一,当铺可当可赎,当票一式两份,当品离手,不得反悔。

二,死当之物归当铺所有;活当之物逾期不赎,也归当铺所有,当铺可自行处理。

三,阴当当有所求,不得拒绝。

前两条很好懂,也很合理,但这第三条却让我一头雾水。

什么叫阴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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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得找来阿婆的符文册子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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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西边再次响起那急匆匆的脚步声,我才猝然回过神来,将手册迅速锁回抽屉里。

一低头,我就看到柜台下掉着一张纸,对折起来的。

我刚打扫完卫生,这张纸应该是刚才从手册里掉出来的。

我随手捡起,转过柜台,回到倒座房小窗那边对外看去。

西边,那个穿着民国时期学生服的女孩,依然像昨天那样,顶着暴雨朝着当铺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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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了。

又近了。

直到女孩在破邮筒的位置前站住。

她手中拿着那个信封,呆呆地看着空空如也的街面。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呼吸也跟着停滞了,大气都不敢出。

好一会儿,女孩像是想起了什么,仰天一声长啸。

那声音尖锐绝望,带着浓浓的怨气!

手中的信封早已经消失不见,她身上原本整洁的学生服变得破破烂烂,沾满了血渍。

有血顺着她的两条腿在不停地往下流。

乱糟糟的发丝下,原本姣好的面容上布满了抓痕和巴掌印,嘴角含着血丝。

随着她周身的变化,本就暗沉沉的天一下子黑了下来,阴风从西边江面上涌进来,带着腥湿的水汽。

女孩的脸,一点一点地朝着当铺转过来,吓得我一把关上了小窗,后背贴在墙壁上,早已经全是冷汗。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求那女孩早点离开。

啪——啪——啪——南书房临街的那扇小门上,忽然传来了拍门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

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急。

我紧绷着的神经,随着那拍门声,瞬间断了!

紧接着,外面传来了女孩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开门,快开门!”

“我的信!

还我的信!”

......信?

我下意识地朝手里捏着的那张纸看去,一股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

我颤抖着手打开那张对折的纸,那......赫然就是一封信!

信的开头写着:吾念周生,见字如面......伴随着那声唱腔响起,一股无名的力量推着我往外走。

外面起了雾,到处都是雾蒙蒙的一片。

站在大门门槛内侧,我紧张地看着前方,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

雾气越来越浓,很快,有什么东西影影绰绰地从浓雾中显现出来。

近了,我才猛然看清楚,那竟是三顶不同颜色的轿子。

再等看清楚那些抬轿子的家伙,我更是被吓得浑身颤抖。

轿子的颜色分别是黄色、灰色、白色的。

抬轿子的都不是人,而是硕大的直立的黄皮子、老鼠和刺猬,它们身上竟都穿着大红色的喜服。

那些畜生抬着轿子在半空中晃晃悠悠,一双双猩红的眼睛盯着我,仿佛带着某种魔力。

轿帘敞开着,我只感觉里面有人在不停地呼唤着我,我的双脚不由自主地朝着轿子走去。

就在这时候,一道温和的声音穿透浓雾忽然响起:“小九。”

我猛然惊醒过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跨过当铺高高的门槛,站在了台阶的边缘处。

一顶青色轿子缓缓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之中,轿子旁边站着一个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男人。

男人同样穿着一身大红喜服,一只手握着折扇,好看的桃花眼冲我微微一笑,朝我伸出了另一只手:“小九,我来接你。”

说完这句,他敛了笑意,朝着另外三顶轿子那边扫了一眼。

那三顶轿子竟全都不由自主地往一起靠了靠,看起来有些忌惮男人。

轿子......真的要选轿子。

而青色轿子,竟是狐君的!

原来阿婆说的一线生机,指的是这个。

“小九,来。”

狐君上前一步,再次唤我。

我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阿婆说了,一定要选青色轿子。

可就在狐君的手要牵上我的手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另一道略带嘲讽的声音:“呵。”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我依然瞬间就辨认出这道清冷的声音来自于谁。

七爷!

我猛地缩回手,转头朝着身后看去。

大开的当铺门前一个人影都没有,一顶大红花轿却静静地停在那儿,花轿顶上的五色旗随风而动。

是正堂西侧的那顶大红花轿!

它......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会是七爷吗?

我的心扑通乱跳起来,看了看大红花轿,又回头看了看狐君。

阿婆让我一定要选青色轿子,她说狐君是我的一线生机。

我应该听阿婆的话。

可是阿婆会这样说,都是建立在七爷救不了我的基础上的。

七爷是我的恩人,从六岁到十八岁,这十二年间,都是他在庇护我,他才是我和阿婆最敬畏与信任的人。

况且,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张按了我血指印的当票。

六岁那年,我就已经被我奶死当给了七爷啊!

“小九,”狐君又一次唤我,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恳求,“阿狸......选我。”

这一声阿狸,却彻底让我清醒过来。

我不是阿狸,我只是五福镇当铺的小九。

我闭了闭眼,默默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再睁眼,已经做了最终决定。

“狐君,谢谢你能帮我,但......对不起,我不能选你。”

说完,我拎起大红嫁衣的裙摆,大步朝着大红花轿走去。

大红花轿的轿帘自动撩起,轿身微微前倾。

我一坐进去,轿帘便落了下来,挡住了狐君桃花眼里的忧伤,以及那些畜生眼中的不甘。

花轿缓缓抬了起来,跨过当铺高高的门槛,一进入到当铺之中,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便重新席卷而来。

我在这当铺里生活了整整十二年,这里没上锁的每一片区域我都再熟悉不过了。

花轿穿过前院的时候,我就感觉有无数只手从四面八方伸出来,不停地撕扯着花轿。

阴风穿过轿帘缝隙,吹起我的白发,那股阴寒激得我浑身直打哆嗦,可是身体里却像是烧着一团火,烧得后背两块肩胛骨的位置刀剜刮骨一般地疼。

身体内外似是冰火两重天,里面的火透不出来,外面的阴寒却又一直往骨头缝里钻......穿过垂花拱门,大红花轿稳稳地落地,停在了正院之中。

我强忍着浑身的不适,默默地坐在花轿之中,静静地等待着。

可是耳边除了吼吼的风声,以及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声,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我选错了?

这顶大红花轿不属于七爷?

不,无论花轿是谁的,今夜我选择的,只有七爷!

也只能是七爷!

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想到这里,我踢开轿帘,一脚踏了出去。

可当我两只脚站在地上的瞬间,当铺里的情景却陡然变了。

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坑里横七竖八地堆叠着无数的穿着民国时期服装的男女老少,他们哭喊着朝我伸出手来,求我救救他们。

画面一转,坑里忽然起了火,长长的火舌不停地吞噬着男女老少的身体......惨,太惨了。

我浑身不住地颤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眼前这些到底是真的,还是幻觉。

就在我六神无主之际,眼神穿过茫茫火海,我看到了那口贴满了符文的黑棺。

是七爷的黑棺!

我咬着牙,一脚踏进了火海之中,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口黑棺的方向,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它走去。

火海之中,一只只被烧得焦黑的手抓向我的脚腕,阻止我往前。

我走得十分艰难,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感觉两只脚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一般,熬不住朝着地上倒去的瞬间,火海消失了,焦尸不见了,我跌倒在了正堂里,黑棺前。

阿婆的尸体不知道哪儿去了,西侧墙角空荡荡的。

我回头看去,就看到正院里,那顶大红花轿破破烂烂,上面布满了漆黑的抓痕......原来刚才发生的一切,也不尽然全都是我的幻觉。

“翅膀长硬了,想跑,又回头做什么?”

清冷戏谑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我猛然转头看去,就看到黑棺前面站着一个人。

一个长身玉立,足有一米九上下,束着冠,穿着一身黑色蟒袍的男人......这是一场被所有人默许的典当。

典当品,是我!

姜家惧我怕我,恨不得像泼一瓢脏水一般将我泼出去。

而从我出生起,至今六年,踏凤村真的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孩子出生。

所以踏凤村所有村民也不待见我。

小小的我被老婆婆牵着,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踏凤村。

我被她从山里带去了县城南边一个叫五福镇的地方。

五福镇临江而建,街尾有一座三进三出的古朴大宅子。

宅子东侧立着一只破邮筒,西侧廊檐下挂着一盏六角宫灯。

宅门南开,门头上挂着一张牌匾,用一块黑布蒙着。

倒座房里摆满了香烛、纸钱以及纸扎品。

倒座房旁边的南书房上着锁,往外还开着一扇小门,同样上着锁。

老婆婆蹲下身来平视我,拉着我的小手说道:“我姓虞,你可以叫我虞阿婆,以后我们俩相依为命。”

我乖巧道:“阿婆好。”

被扔的次数太多了,受过的冷眼也数不清,六岁的我已经懂得寄人篱下就得乖巧听话。

虞阿婆看我的眼神里带着怜悯:“你是咱们当铺的第九任女掌柜,以后阿婆就叫你小九好不好?”

“好。”

我好奇地问,“那阿婆是第八任女掌柜吗?”

虞阿婆摇头:“我哪里有资格做这当铺的女掌柜,我只是这间当铺的守铺人罢了。”

她站起身来,指了指倒座房里满满的香烛纸钱,说道:“我懂点阴阳、风水之术,平时以卖白事用品为生,也出去给人看事。”

我懵懵懂懂地点头。

虞阿婆牵着我往后走,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前院。

前院不大,里面种着一棵老槐树,老槐树下是一口八卦井。

八卦井上压着一块大石头,大石头上雕满了我看不懂的符文。

穿过垂花拱门,后面便是正院了。

正院很大,东西厢房十数间。

推开正房大门,迎面便是一口硕大的黑棺停在正堂里,吓得我直往阿婆身后躲。

阿婆拍拍我的手,说道:“小九别怕,来,上香。”

她点了三根黄香放到我手里,推着我走上前去,冲着那口黑棺拜了拜。

将黄香插进黑棺前面的生米饭里,我转身抱住阿婆的大腿,小心翼翼地偷瞄着正房里的布置。

除了正堂上停着的这口黑棺,西边的角落里还立着一顶大红轿子,大红轿子的顶上插着一面五色旗。

东西屋门上都上着锁,整个正房里冷飕飕、阴森森的。

上完香后,虞阿婆从怀里将那张按着我血指印的当票拿出来,压在了黑棺下面,又从黑棺上揭下一张黄符,这才把我带出来。

她又带着我从西边耳室往后看了一眼后院。

后院空着,年久失修,有些房屋已经破败了。

我们重新回到倒座房里,阿婆将那张黄符点燃,融进水里,让我喝下。

喝完符水我就开始犯困,那一觉睡得昏天暗地。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我整个人神清气爽,惊喜地发现头上的白发也不见了。

阿婆对我很好,她送我上学。

放学后,她就教我钉纸钱、叠元宝、扎纸人、画符文......明明是一间当铺,愣是被阿婆经营成了一间白事铺子。

她外出给人看事的时候也带着我,能教给我的,她都悉心教导。

每次看完事,她都会从看事的人家带回一样东西。

生米饭、坟头土、棺上钉......无论带回来的是什么,无一例外全都供奉在了正屋里的那口黑棺前。

更让我惊奇的是,这些东西供奉一段时间后就不见了。

就感觉......感觉是被那口黑棺生吞了一般。

我很怕那口黑棺,总觉得有一天棺盖会掀开,从里面出来一个怪物把我吞掉,能不去正院就不去。

直到九岁那年。

那一年,阿婆接了一桩白事生意,带着我回到了踏凤村。

踏凤村村长家死了人,出殡时棺材抬不起来,找了好几个看事先生都看不好,辗转找到了虞阿婆。

阿婆看事的时候我帮着打下手,忙完了,阿婆抓了一把糖奖励我。

我正剥糖的时候,一个甜甜的声音忽然响起:“桐桐姐姐。”

桐桐......三年了,这是我从踏凤村离开之后,第一次有人叫我这个小名儿。

阿婆以及整个五福镇的村民,都叫我小九。

我回头,就看到一个两岁左右,扎着两根羊角辫的小女孩正提溜着大眼睛看着我。

“桐桐姐姐,我也想吃糖。”

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仰着肉嘟嘟的小脸蛋冲我笑。

我看到她身后不远处,我妈抱着一个襁褓婴儿,躲在门后偷偷地看我。

原来我离开踏凤村后,踏凤村的香火真的重新续上了。

我也有了弟弟妹妹。

我冲小女孩笑了一下,掏出两颗糖放在她手里,转身去找阿婆。

既然没了我,所有人能过得更好,那就好。

我有阿婆,也很好。

村长家的事情解决的很顺利,阿婆打包好了生米饭,正准备带我回去的时候,一个老奶奶冲上来,揪住我的后领子,一鞭子就抽在了我的腿上。

“丧门星,你为什么要回来!”

“你回来姜家就要死人,你不知道吗?”

“滚!

你给我滚!”

“不,你死!

你给我去死!”

小指粗的柳条鞭一鞭一鞭狠狠地抽在我身上,我奶咬牙切齿地吼着,恨不得抽死我。

我痛得眼泪直掉,一边躲一边哭。

慌乱间,我看到我妈一手抱着我弟,一手护着我妹,看我的眼神里,仅存的一点母爱、愧疚也消失了。

两个小孩脸上都泛着不正常的红,显然是发高烧了。

我奶将一颗糖用力砸在我脸上。

我看着那颗糖,浑身痛得摇摇欲坠。

原来,就是因为我给了妹妹两颗糖,他们才发高烧的吗?

因为我给了妹妹两颗糖,我就该去死,是吗?!

晕倒前一刻,柳条鞭还在不知疲倦地往我身上抽。

当天晚上我就发起了高烧,去了医院,用了偏方,喝了符水,怎么也治不好。

眼看着我被烧得已经开始说胡话了,阿婆没办法,一咬牙,抱着我去了正屋,跪倒在了那口黑棺前。

“七爷,求您救救小九。”

“小九跟别人不一样,她......她是您的人。”

“当票就在您的棺材下压着,我老婆子不骗人。”

“求您!”

......阿婆撑着我跪在地上,按着我的脑袋给黑棺磕头。

磕完头,她拿刀子划破我的手指,将血滴在黑棺上:“小九,叫七爷,求七爷救救你。”

“如今只有七爷能救你的命了!”

我却怕的一个劲儿地往阿婆怀里缩。

阿婆一把推开我,出去了。

随即我就听到大门落锁的声音。

我强撑起身体,转头拼命地往门口爬。

可是大门被从外面锁上了,无论我怎么拽都拽不开。

我用力拍着门板,一声声地叫着阿婆。

阿婆,我怕。

没有人回应我。

脑袋痛,浑身痛,我感觉自己这次真的要死了。

凌乱的头发散落开来,一缕一缕白发耷拉在我的肩头,我的满头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白发......是我的噩梦!

长出白发就有人会死!

如今我与阿婆相依为命,我不能连累阿婆。

我不要阿婆死。

我转过身去,挪动两只膝盖跪行到黑棺前,不停地朝着黑棺磕头:“求七爷救救小九!

求七爷救救小九!”

脑袋磕在黑棺上,咚咚作响。

额头磕破了,鲜血顺着鼻梁往下流,我的两只眼睛像是要着火一般,眉心之间似有什么隐隐显现,满头的白发随风而起,蓄势待发......“小火狸,是你回来了吗?”

就在这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黑棺里响起。

紧接着,棺盖轰隆一声打开,一个男人从里面坐了起来。

我像是做了一场梦,梦到一个身穿长袍的男人从黑棺里走出来,抱起我。

我努力地想要看清他的样子,可是眼前一片迷蒙,什么也看不清。

男人往我嘴里塞了一颗珠子,珠子入口即化,沁凉欣甜。

吞下那颗珠子,我很快退烧,浑身的疼痛也瞬间减轻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鸡鸣时分,大门被打开。

阿婆走进来,摸了摸躺在地上的我,发现退烧了,喜极而泣。

她冲黑棺磕了三个头:“谢七爷救命之恩。”

随即把我抱了出去。

我幽幽转醒,看到阿婆,顿时抱住她的脖子不撒手,哭着求道:“阿婆不要丢下我,小九乖,小九听阿婆的话。”

阿婆心疼地抱着我:“傻丫头,阿婆不会丢下小九,阿婆是在救小九。”

她轻拍着我的后背,等我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了,这才继续说道:“小九啊,昨夜我以你的指血为引,血祭黑棺,将黑棺的封印拉开一道缺口,七爷慈悲,以功德救你,你要铭记七爷的这份恩情,知道吗?”

我用力点头:“小九知道。”

“你命格大凶,每三年便有一劫,只有七爷肯救你,你才能继续活。”

阿婆严肃道,“以后每隔三年,你的生辰当日,无论你在哪里,在做什么,都必须在午夜零点前赶回来,为七爷点上三根黄香,滴指血入黑棺,寻求七爷庇佑,记住了吗?”

我继续点头:“记住了。”

阿婆抱着我喃喃道:“我的小九一定会好好长大,长命百岁的。”

阿婆的话,我每一句都仔细听着,认真记在心里。

每隔三年,生辰前夕,我的头上依然会长出白发。

而当我上完香,指血滴入黑棺之后,黑棺上的一张符纸就会自己脱落。

阿婆将那张符纸烧成灰,化成符水让我喝下。

喝完符水睡一觉,我的头发就能全部变黑。

我再也不怕那口黑棺,因为我知道,黑棺里面躺着一个叫柳珺焰的男人,阿婆尊称他为七爷。

他是我的恩人。

只有好好供奉他,我才能保住这条小命!

我的生活似乎就这样步入了正轨,18岁那年,我顺利考入心仪的大学。

新生入学太忙了,适应新环境、结交新朋友、各种迎新活动......直到舍友发现我头发一绺一绺的白,笑着问我是不是偷偷背着她们出去挑染了,我才猛然想起,我的生日又到了。

好在学校离当铺不过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当时才刚过午后两点,完全来得及。

我立即收拾东西,坐车回家。

先坐大巴车到县城车站,出了车站我就打了个顺风车回镇上。

坐上车我一直在给阿婆打电话。

像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以往阿婆必定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催我回家,可是今天却没有。

我的电话也一直没人接。

阿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我心里咕咚咕咚乱跳,总觉得不对劲。

无意中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身体顿时一僵。

从县城到五福镇,平时不过二十来分钟的车程,这辆车已经开了近四十分钟了,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一股不祥的预感席卷而来,我缓缓抬起头朝着司机看去。

这一看,吓得我差点惊叫出声。

驾驶座上本来憨厚的中年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变成了一只硕大的黄皮子!

在我看向它的同时,它那黄豆粒大精明的眼珠子,也正从后视镜里看向我,咧嘴冲我邪邪地一笑。

我顿时汗毛直竖,伸手就去开车门,打算直接跳车。

可就在这个时候,车里不知道从哪忽然冒出十几只黄皮子将我团团围住,全都龇着尖牙垂涎地看着我,就像是看着一道美味。

我操起身边的包包就朝那些黄皮子砸去,却被一只黄皮子咬住了手腕,顿时出了血。

我用力去甩,却怎么也甩不开。

混乱中,我的额头被磕破了,鲜血顺着鼻梁往下淌,两只眼睛瞬间像是烧起来了一般。

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眉心之间那股有什么要隐隐显现的感觉再次袭来......就在我以为自己今天要死在这些黄皮子口中的时候,车子忽然停下了。

紧接着一道温润的男人嗓音响起:“阿狸,是你吗?”

伴随着那道声音,我只听到咻咻的声响划破空气,车厢里的那些黄皮子竟一个个倒下,死了......车门被拉开,我一抬眼,正对上一双美得摄人心魄的桃花眼。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月白锦袍,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的年轻男人,长发束冠,弯月眉,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说不出来的帅......和魅。

我张嘴就想叫‘七爷’。

可是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

不,他不是七爷。

虽然当年我没看清七爷的长相,但七爷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凌厉的气息,与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截然不同。

他......又是谁?

我没想到还能见到阿婆,顿时抬起身想要去抱她。

手一伸却抱了个空。

我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道虚影并不是阿婆的本体,而是......“小九,阿婆的时间不多。”

阿婆虚虚地摸了摸我的头,说道,“我被那灰老鼠算计,差点灰飞烟灭,是七爷渡了一点功德给我,才保住了我的神魂,我的尸体已经妥善安葬,鸡鸣之后我就要去投胎了。”

我顿时眼泪汪汪,很舍不得:“阿婆......别哭。”

阿婆冲我笑,“好孩子,咱们当铺历代守铺人都没有好下场,因为你,七爷才肯出手相帮,我能有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是托小九的福。”

“五福镇的诅咒已经来了,七爷肯为你趟这趟浑水,是我属实没想到的,小九,一定要抱紧七爷的大腿,你才有活下去的机会,懂吗?”

我直点头,这个道理我当然懂。

阿婆格外严肃:“接下去的路会很难走,你要百分百地信任七爷,自己也要努力成长起来,咱们当铺乃至于整个五福镇的命运,全都握在你的手里了。”

我有些不明白,张口想问,可阿婆根本不给我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阿婆的虚影逐渐变淡。

她不停地叮嘱:“最近一段时间,七爷必定疲于压制当铺里的那些脏东西,无暇顾及你,你自己千万要小心。”

“每个月初一、十五要供奉黑棺,供品必须是纯阳或者纯阴之物,如果你没弄到这两样,也可用供香来拖延几天时间,切不可断供。”

“诅咒来临,廊前的那只破邮筒肯定保不住了,破邮筒一被毁掉,小九你就亲手揭掉当铺匾额上的那块黑布,打开南书房的门,重开当铺。”

“当铺有赎有当,你按规矩办事即可,切记,见怪莫怪。”

“小九,一定要好好活着......”鸡鸣声突兀地响起。

随着那声鸡鸣,阿婆的虚影猛地一晃,迅速消失在了空气中。

她去投胎了。

我呆呆地坐在床上,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让我匪夷所思的事情,而接下去,似乎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我。

五福镇的诅咒是什么?

谁会毁掉廊前的破邮筒?

破邮筒被毁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想来想去,根本想不通。

房间里过低的温度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裹了个毯子,准备回自己房间穿衣服。

一低头,就发现狐君给我的那枚玉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样东西。

那是一片银白色的......鳞甲?

鳞甲有大拇指甲盖大小,边缘处还氤氲着丝丝血迹,虽然小,但很有分量,触手冰凉。

这是......柳珺焰给我的?

狐君的玉佩呢?

我在床上找了找,没找到,不会被柳珺焰扔了吧?

房间里太冷了,我裹着毯子出去,想快点找了衣服穿上。

可一脚踏出东屋房门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被惊住了。

正堂里温度更低,是那种刺入骨髓的阴冷。

正堂上的那口黑棺周围萦绕着浓浓的黑气,黑棺上的那些符纸翻飞,发出哗哗的声响,时不时地有符纸无火自燃,瞬间化为灰烬。

随着符纸不断燃烧,黑气似乎也在慢慢消退。

我倏然明白过来,这便是阿婆说的,七爷在压制当铺里的那些脏东西吧?

那么,我们以前供奉的那些,到底是给七爷的?

还是给黑棺压制下的那些脏东西的?

冷,太冷了!

我裹紧毯子,穿过正堂,去了前面自己房间。

迅速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我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想到阿婆叮嘱的那些话,我打开大门,伸头朝廊前的那只破邮筒看了看。

谁曾想,门一开,竟惊到了街面上打着雨伞的几个人。

天还没亮,又是暴雨天气,我没想到街上会有人。

那几个人我还都认识,都是五福镇的街坊邻里。

我刚想打招呼,那几个人却吓得撒腿就跑。

隐约中,我听到其中有个人嘴里分明喊着:“鬼啊!”

额......所以,昨夜发生的那些事情,五福镇很多人其实都知道吧?

他们默认了我活不过昨夜。

柳珺焰说三十年一次献祭......也就是说,至少在三十年前,昨夜的事情曾经也发生过。

小九......阿婆说我是当铺的第九任女掌柜,那么前面八个女掌柜......嘶......想到这儿,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前面八个......全都被献祭给那些畜生了吗?

如果昨夜柳珺焰没救我......那狐君他......他在这场献祭中,又扮演的什么角色?

一个个血淋淋的设想直往我脑子里钻,让我有些不敢继续往下深究了。

就在这时候,一声清脆的锣响从西边传来。

我转头朝着西边看去,就看到雨幕之中,镇长穿着雨衣雨鞋,手里拎着一只铜锣,一边敲一边喊:“水来了!

水来了!

各家各户关好门窗,不要随意走动!”

他是从前面街道转过来的,声音又大又急。

走到当铺门口,看到我的瞬间,他脚步也是猛地一顿。

我看到了他眼里的惊诧。

随即,他又看了一眼廊前的破邮筒,几步走上前来,压低声音对我说道:“小九,水来了,水退前不要出门,关好门窗,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开门。”

说完,根本不给我询问的机会便匆匆离开了。

锣声还在继续,整个五福镇在这一场暴雨中,死一般地沉寂。

我关上大门,只开了倒座房临街的那扇小窗,时不时地朝外面看几眼。

雨越下越大,傍晚时分,西边江面的水已经溢到了街道上。

当铺临江而建,在最西头,门口台阶下全是水。

我心里记挂着那只破邮筒,时不时地就要从小窗里往外看几眼。

就在我不知道第几次往外望去的时候,街面上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我转头看去,就看到西边水面上,一个穿着民国时期学生服的女孩正朝着当铺这边跑过来。

她一手抱着几本书,另一只手里握着一个信封,那双穿着黑布鞋的小脚,所过之处,水流自动朝着两边退开。

她就那样跑到当铺廊前的破邮筒前,将那封信塞进了破邮筒里......男人剑眉斜飞入鬓,双眸狭长深邃,那对琥珀色的眸子竟是竖瞳,此时微微眯起,犹如寒夜里的深潭,深不见底。

高挺笔直的鼻梁下,薄唇轻抿,唇角似带着嘲讽的笑,修长有力的手指间正捏着那张之前被压在黑棺下的当票,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他在生气吗?

气我刚才选了青色轿子,差点跟着狐君离开?

也对。

他以自身功德护佑我十二载,我今夜若跟狐君头也不回地离开,岂不真的成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七爷......”我努力撑起身体,仓惶地朝前走了两步,想要解释些什么。

可两只脚早已经麻木得不像我自己的了,一个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地上栽下去。

只是预期的疼痛没有传来,我的腰肢上倏然多了一只宽大的手掌,稳稳地将我捞起。

一颗沁凉欣甜的珠子随即塞入我口中,顿时浸入四肢百骸,驱散了那股一直包裹着我身体的阴寒之气,让我瞬间犹如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可还没等我缓过这口气,身体里那股炙热没了阴寒之气的压制,野火一般地肆虐开来,灼烧着我的身体。

我浑身的血液霎时间像是沸腾起来了一般,一股股血腥气直往嗓子口涌上去。

就在这时候,那张泛着古黄的当票被塞入我的手中,男人冷冽的声音响起:“五福镇的恩恩怨怨与你无关,你已成年,当票归还于你,趁着一切还来得及,逃命去吧。”

说完,他转身朝着黑棺走去。

我一手捂着血气不断翻涌的心口,一手拿着当票,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他将当票还给我是什么意思?

还我自由?

可我这样的人,从出生起就被大凶命格裹挟着,害人又害己,我......真的可以拥有自由的人生吗?

一时间,我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喜还是悲。

我是渴望自由,渴望像我的那些同学一样,过上普通而正常的生活的。

我刚满十八周岁,还有大好的人生等着我。

可......唔......猩红的鲜血冷不丁地一口喷出,染红了手中的当票。

我低着头,盯着手中的当票,可是眼睛好烫好痛,满眼血红,什么都看不清。

后肩胛骨位置像是被一把刀子不停地剜着、剐着,痛得我整个人都跟着颤抖起来,不受控制地跌坐下去,半伏在地上不停地吐血。

那一刻,我清晰地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不停地流逝着。

一只脚已经跨入黑棺的男人猛地回头,在看到我后背上隐隐透出的血光之时,眼眸骤缩。

他大步朝我走来,一把扯开我大红嫁衣的领口,露出我背后大片雪白的肌肤。

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只是能感觉到他冰凉的指尖在我的后背上游走,像是在描摹着什么。

他的指尖跟声音一样颤抖:“小火狸,真的是你。”

“当年......你到底遭遇了什么?

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我不解地看向他,唇角鲜血还在不断地往外流。

他就那样盯着我,眼神复杂至极,欣喜、心疼、审视、纠结......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我却明白,离开当铺,离开他,我十之八九活不成。

他......从来都是我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我将那张当票重新塞回他的手中:“七爷,我不走,我......我是你的人,你不能不管我。”

男人眸色瞬间变得幽深起来,他一手揽着我的腰将我撑起,一手拭去我唇角的鲜血,一双竖瞳死死地盯着我问道:“你是谁?”

“小九。”

我下意识地回道,又想起当票上的落款,答道,“姜晚桐。”

男人又问:“那我又是谁?”

我答:“七爷。”

男人并不满意:“七爷是谁?”

我愣了一下,壮着胆子回道:“柳......柳珺焰。”

话音落,男人已经低下头,轻咬住了我的唇。

轻轻一咬便松开。

但按在我腰上的大手却没有松,他低下头,额头抵着我的,呼吸纠缠间,他的眸色渐深:“小九,这次是你先招惹我的,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要。”

“今夜,本就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话音落,他躬身一把将我打横抱起,抬脚朝着东屋走去。

东屋门锁应声而落,这个我从未进过的房间一尘不染,像是时常有人打扫一般。

东屋分为内外两间,中间以雕花隔扇分开,匆匆一瞥,我只看到了一水儿的红木家具,古色古香。

恍惚间,我已经被抱进里间,放在了宽大的拔步床上,顿时紧张得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下意识地翻身面朝里面。

柳珺焰一挥手,房门被关上,长明灯微弱的灯光被挡在了门外,房间里瞬时漆黑一片。

我清楚地感觉到他靠了上来,一层一层地剥去我身上繁重的大红嫁衣,微凉的唇瓣印下来,一寸寸地吻过我猎猎作痛的后背。

黑暗中,看不见,感官反而更灵敏。

“怕我?”

宽厚的胸膛往后撤了撤,男人松开我,似乎在考量着什么?

我微微一愣,意识到柳珺焰可能要反悔留下我,脑子一热,我已经翻身坐起,主动将整个身子窝进他的怀中。

一声轻笑,男人显然满意我的反应。

鬓边白发被撩起,密集的吻再次落了下来:“别怕,小九,有我在,你死不了。”

一直到鸡鸣时分,外面下起了雨。

雨点儿很大,啪嗒啪嗒地拍打在后窗上,柳珺焰亲吻我早已经汗湿的鬓发的动作顿了顿。

那会儿,我已经累得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了,就听到男人黯哑着声音在我耳边说了些什么。

“下暴雨了,小九。”

“嗯......”我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只觉得房间里的温度似乎下降了好多,下意识地往他怀里拱了拱。

“三十年一次的献祭被打破,该来的总归要来,小九,我得走了。”

我一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感觉他一指点向我的眉心,紧接着我便睡了过去。

但没睡多久,我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我。

“小九,小九醒醒......”我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周身包裹着一圈金光的虚影伏在我的床头,眼神殷切地看着我。

竟是阿婆!

男人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帕子,轻轻地擦掉我额头上的血迹。

他定定地看着我的眉心,好一会儿,他又问我:“阿狸,是你吗?”

阿狸?

我想起当年,七爷出棺救我前说的那句话“小火狸,是你回来了吗?”

他们到底把我当成了谁?

我立刻摇头:“对不起,我不是阿狸,我叫小九。”

“小九?”

男人收起帕子,笑着揉揉我已经白了大半的头发,说道,“很高兴认识你,小九。”

他真的好温柔啊,一笑起来,上翘的桃花眼像是会说话一般,勾人心魂。

一时间,我竟忘记说话了。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有人提醒道:“狐君,咱们得赶路了。”

男人应了一声,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挂在我脖子上,说道:“这是见面礼,小九,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你都可以找我帮忙,摔碎玉佩,我就能感应到。”

说完,他抬步离开。

看着他高挑的背影,我急急道:“谢谢你救我。”

男人回头冲我笑:“小九,欢迎你回来。”

·天已经完全黑了,我匆匆赶回去,进门就看到阿婆倒在地上,面无血色。

“阿婆!”

我冲过去抱起阿婆,一边叫她,一边用力掐她的人中。

我的手在抖,声音也在抖。

我好怕,怕阿婆再也醒不来。

好一会儿,阿婆长吸一口气,终于慢慢转醒,睁开眼看到我,条件反射似的起身,拉着我的手就往正院走。

我看着阿婆稳健的步伐,心下稍稍放松了一点。

阿婆将我带进正屋,像往年一般点了三根黄香交到我手上,催促道:“小九,快,给七爷上香。”

我接过黄香跪在黑棺前,刚想拜下去,平地里忽然起了一阵阴风,三根黄香竟从中间齐刷刷地断了,香火也灭了。

阿婆脸色骤变。

她立刻重新点燃三根黄香,交到我手上,让我再拜。

可香还是齐刷刷地断了。

接连试了几次,结果都一样。

正堂里阴风不断,吹得黑棺上的符纸不停舞动,墙角大红轿子上的五色旗猎猎作响。

整个正堂里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不停地涌动着,压得我有些喘不上气来。

阿婆眼神里的恐惧越来越深,前后不过几分钟,她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精气一般地迅速地枯萎、老去......她不停地从随身的黑布包里掏出各种符纸往黑棺上面贴去,可是那些符纸一贴上去,无一例外迅速无火自燃,化成了灰。

阿婆的脚步越来越虚浮,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有血丝不停地从她的嘴角溢出,那个样子特别吓人。

我扑上去用力抱住阿婆,按住她还要拿黄符镇压什么东西的手,大声地叫她:“阿婆,别弄了,你流血了,我送你去医院!”

阿婆直摇头,嘴角的血却越溢越多。

她反手抱住我,浑浊的眼眶里,瞳孔似乎都已经开始涣散了,却仍然蓄满了担忧:“怎么办?

小九,五福镇的诅咒......诅咒它还是来了,就连七爷也保不住你了!”

“小九,我可怜的小九......”阿婆一张嘴,大口大口的鲜血便往外涌。

阿婆倒在了我的怀里,我一手撑着她,一手不停地帮她擦嘴上的血,眼泪不自主地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这一刻,我才彻底明白过来,我进门时,阿婆就已经不行了。

她被我叫醒,也只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她凭着那一口一定要等到我回来的执念,一直撑到了现在。

可她......终究还是撑不住了。

“小九,这是哪来的?”

阿婆忽然发现了我脖子上挂着的玉佩,一手紧紧地抓着玉佩企盼地问我。

我就将回来时发生的事情都迅速地跟阿婆说了一遍。

“呵,那些个畜生为了抢人,真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阿婆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随即又笑了起来,“不过老天有眼,小九遇到了狐君,这便是缘分!

是生机!”

狐君?

是的,那个随从就是这么称呼那个男人的。

阿婆一把抓住我的两只手,将玉佩用力地护在我的手心里,严肃道:“小九,阿婆的大限已经到了,不要难过,这十几年有小九陪着阿婆,阿婆很幸福。”

“阿婆要走了,以后的路......”说到这儿,阿婆忽然停住了,她惊惧地盯着我的头发。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头发竟已经完全白了。

一根根发丝被正堂里的阴风卷起,随风飘舞,我只感觉自己的后背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一层一层地往上压,压得我直不起腰,压得我使不上力。

冷,我浑身如坠冰窖一般地冷!

“它们来了!

它们来了......”阿婆挥舞着两只枯树干一般的手,不停地拍打我的后背,像是要将那些压住我的东西赶走一般。

可是没用的。

我的耳边忽然就响起了一片鬼哭狼嚎的声音,虽然我看不到那些东西,但是我能感受到。

挥之不去的阴寒气息,不断撕扯着我的白发的力量......无一不提醒我,这正堂里满满的都是那些东西!

我的手里被塞进了什么,低头一看,是一串钥匙。

阿婆终究还是撑不住了,她伏在我的肩头,气若游丝地做最后的叮嘱:“这是当铺的所有钥匙,收好。”

“一定要保护好廊前的那只破邮筒......选青色轿子,小九,一定要选青色的......”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破邮筒?

为什么要保护那只破邮筒?

哪里来的青色轿子?

墙角那顶轿子不是大红色的吗?

还有,为什么要选轿子?

可是阿婆再也无法回答我的这些问题了。

阿婆......去了!

我抱着阿婆冰凉的身体,再也克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阿婆!

救我、护我长大的阿婆......我唯一的亲人......没了。

可还没等我从失去阿婆的痛苦中缓过神来,我身上的衣服忽然变了。

原本合身的运动套装,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身繁重的大红嫁衣。

正堂里,乃至于整个当铺,眨眼间张灯结彩,红通通的一片。

一声尖细的唱腔从院门外传来:“吉时已到,恭请新娘!”

我没想到傅婉还会出现。

她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魂体比之前淡了很多。

但即便是这样,只要她拼力一搏,就算我有柳珺焰的鳞甲护体,也有可能被她找到破绽,一击毙命。

傅婉盯着我,我也盯着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我的注视之下,傅婉忽然朝西边廊下的那只六角宫灯看了一眼。

那一眼,似带着某种决绝。

然后她缓缓抬起手来,尖利的指甲刺入眉心,一点一点地将钉在她眉心的那根棺钉......拔了出来!

傅婉是在百年前遇害的,这根棺钉钉死了她!

棺钉凝聚了傅婉的魂魄,拔出棺钉,傅婉的魂体今天又接连受到重创,很快她便会灰飞烟灭!

不出意外的话,她见不到明早的太阳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我惊愕的眼神中,傅婉拿着那根染血的棺钉,一步一步地走进来,最后将棺钉放在了柜台上。

她每一步走得都是那样的艰难,最后两只手撑在柜台上,血目盯着我,张口说道:“棺钉,死当,信。”

我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傅婉的一系列行为都超出了我的预料。

她是魂体,属于阴当。

阴当当有所求,不可拒绝。

她当棺钉,换信,属于以物置换。

可没了棺钉,她最终只会落得一个灰飞烟灭的下场,这......这属于魂祭吗?

我弄不清楚,却明白,今夜这封信,傅婉志在必得!

她这是要孤注一掷了吧?

她的仇家是那只硕鼠,而那只灰老鼠,亦是杀死我阿婆的凶手。

我只是个普通人,以我的能力,根本杀不死那只硕鼠,或许借傅婉的手,亦算是我为阿婆报仇。

只是不知道,傅婉是否有能力杀死那只硕鼠。

不管怎样,按照规矩,这场典当我必须接受。

我打开抽屉,拿出当票,翻出最后面倒数第三份。

磨墨,毛笔蘸着墨汁,磕磕绊绊地开始填写。

当票一式两份,写好后,我又从第三层抽屉里拿出当铺的大印,盖好章,一份存档,一份交给傅婉。

同时交给傅婉的,还有那封信。

傅婉接过信,打开,血目一行一行地往下看。

那眼神中藏着太多的情绪,看完之后,她长吁一口气,抬眼,对我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消失在了雨幕中。

夜,很黑,很静。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我看着柜台上的那根棺钉,忽然想起一件事。

阿婆说正堂的供奉不能少,每个月初一、十五必须以纯阳或纯阴之物供奉。

眼前这根棺钉,属于纯阴之物吧?

当铺里以前的那些当品我不敢动,但这根棺钉是我做成的第一笔生意,是死当。

这根棺钉,眼下属于我了!

如何处置,我说了算。

我拿了几张黄纸,小心地将棺钉包起来,朝着正堂跑去。

正堂上,萦绕在黑棺周围的黑气还在,不过淡了许多。

黑棺上的符纸也少了一些。

我将棺钉放在供桌上,顺手抽出三根黄香点燃,朝着黑棺拜了拜,将黄香插进香炉里。

我刚做完这些,正堂里便起了风。

三根黄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停地往下烧,眨眼之间便成了灰烬。

紧接着,供桌上的那根棺钉,就像是被强酸腐蚀了一般,在我的注视之下,一点一点地化为了一滩黑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黑棺周围的黑气,似乎又淡了许多。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道绝望的尖叫声。

那声音是从镇子东头传来的,朝着西边不断靠近。

我赶紧抬脚往前面跑,很快便听清了。

是窦封的声音。

“信!

信!”

“她来了!

她来索命了!”

“救命!

救救我!”

......南书房的小门倒了,没有遮掩,我远远地便看见窦封朝着当铺拼命地跑来,一边跑一边喊。

他的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紧追不舍。

忽地,窦封被扑倒在地。

他趴在地上,身体却被不停地往后拖,有鲜血从他身下流出,又迅速被雨水冲散。

他也看到了我,一只手拼命地抓着地面,一只手朝我伸来:“小九......小九你救救我,我不想死......”他的话还没说完,身体已经被拖入了黑暗之中。

人在濒死的状态下,爆发出的尖叫声穿透力太强了,窦封的惨叫声不停地在五福镇回荡,却没有一个人出来救他。

给我的那种感觉,就像是五福镇所有人都清楚,这场暴雨会带来什么一般。

整个过程没有持续多久,街道上便重归寂静。

不多时,一声鸡鸣传来。

接连下了两天的暴雨,停了。

街面上的水很快也退回了西边的江中。

微风吹过,廊檐西边挂着的那只六角宫灯里,忽然亮起了一点幽绿的光。

如夏日萤火,明明灭灭。

这盏六角宫灯在这廊下不知道挂了多少年了,从未亮过。

为什么?

难道是......魂祭!

我猛然想起傅婉在抽取眉心棺钉之前,转头朝着这盏六角宫灯看了一眼。

这个细微的动作在当时的我看来,毫无意义。

而现在,我懂了。

傅婉以自己的魂魄,献祭六角宫灯,完成了魂祭。

而作为当铺如今的掌事者,我必须为她伸冤,完成渡化!

无论到什么时候。

我呆呆地站在那儿,久久不能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街面上渐渐地有了人声,手电筒的灯光不停地晃。

我转头朝那边看去,正对上灯光下,窦封那双圆瞪着的双目。

一根棺钉深深地钉进他的眉心,鲜血顺着鼻梁不停地往下淌,血腥又狰狞。

我着实被吓到了,浑身颤抖起来。

傅婉杀了窦封,而不是那只硕鼠。

窦封最后向我求救......他是否冤死?

如果是冤死,那么,我就是纵容傅婉杀人的罪魁祸首......这是我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一时间根本无法承受。

我开始陷入自我怀疑。

两条腿有些发软,脚下踉跄着往后倒去。

就在这时候,一只有力的臂膀从我身后圈过来,我的后背靠上了一堵宽厚的胸膛,下一刻,整个人都被圈住,温热的气息打在我的头顶。

清冽的男人声音响起:“小九,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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