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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陈庆赵崇出自军事历史《政哥,他在CPU你》,作者“生产队的驴③”大大的一部完结作品,纯净无弹窗版本非常适合追更,主要讲述的是:大清早的皇帝怎么突然就跟他过不去了。“还有没有其他事了?”嬴政喜怒无常,刚才好像要杀人一样,现在语气又温和了许多。赵高战战兢兢,犹豫良久之后,小声回道:“宫内倒是一切如常,只不过……咸阳城中的百姓似乎流传着什么神人降世的说法。”“其言语多有冒犯圣聪,小人不知该不该说……”嬴政一听就知道,这所谓的神人定是陈庆无疑。......
《精选篇章政哥,他在CPU你》精彩片段
赵高小心地回答道。
嬴政的脸色立刻冷了几分:“你可是觉得寡人做的不对?想替胡亥求情?”
“小人绝无此意。”
赵高慌慌张张的跪在地上。
他死活想不明白,大清早的皇帝怎么突然就跟他过不去了。
“还有没有其他事了?”
嬴政喜怒无常,刚才好像要杀人一样,现在语气又温和了许多。
赵高战战兢兢,犹豫良久之后,小声回道:“宫内倒是一切如常,只不过……咸阳城中的百姓似乎流传着什么神人降世的说法。”
“其言语多有冒犯圣聪,小人不知该不该说……”
嬴政一听就知道,这所谓的神人定是陈庆无疑。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始皇帝放肆又嚣张的大笑起来,宫娥们脸色骇然,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赵高更是豆大的冷汗噼里啪啦往下掉,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起驾,上朝。”
“赵高你不必跟来了。”
嬴政平淡的语气,却仿佛给了赵高致命一击。
直到脚步声从寝宫中消失,他才缓缓的抬起头。
自从当上中车府令之后,一直是他陪伴始皇帝上朝。
而今……
赵高脸色晦暗,浑身像是被浸入了冰水之中,凉得透彻心扉。
失去了始皇帝的宠信,他的地位必将一落千丈。
哪天触怒了宫中的贵人,落得个尸首异处的下场也不足为奇。
赵高越想越觉得皇帝的态度实在太过古怪,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人的名字。
“陈庆!”
晨光微熹。
始皇帝昂首阔步,穿过园林回廊。
侍者小跑着才能跟的上他,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嬴政刚才几次动了杀心,心中像是点燃了一团火。
蒙家满门被杀,竟是赵高所为!
他何德何能,敢如此对待大秦的三代重臣!
按照嬴政以往的行事风格,早就把赵高拉出去或烹(活活煮死)或车裂。
可最后关头,他还是忍住了。
天地如棋盘。
赵高、李斯都不过是其中小小的棋子。
嬴政却不想当这枚棋子!
他是功盖三皇五帝,一统九州山河的始皇帝!
天地要寡人覆亡,寡人也要跟你们好好斗一斗!
自从统一天下后,嬴政重新燃起了熊熊斗志。
只要他在,无论李斯或者赵高,绝对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就让你们当个见证者,看着寡人逆改天命。
突然,嬴政停下脚步。
“赵崇!”
“小人在。”
嬴政挥退了侍者。
两人站在幽深的回廊中间,四下无人。
“寡人给你一道密令。”
“若是有一天寡人遭逢不测,你立刻率黑冰台的人,先杀李斯,再诛赵高。”
“记得要干净利落!”
秦始皇狠狠的一挥手,眼中凶光四射。
赵崇心中惴惴。
这分明是要灭他们满门的意思!
“小人明白了。”
嬴政点点头,还是觉得不放心:“回头寡人写一道密旨留给你。”
赵崇低着头不敢言语。
陈庆害人呀!
陛下想杀李斯和赵高的念头相当坚决,恐怕这两人活不长了。
真怕哪天陈庆突然嘴巴一秃噜,说点什么关于他的事情。
赵崇想到那可怕的后果,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
麒麟殿。
满朝文武大臣早早恭候于此,等待始皇帝驾临。
不同的是,今天殿内多了一个人。
扶苏坐在王翦的身旁,小声陪着这位岳祖父说话。
除此之外,他还不忘时时和身旁的蒙毅聊上几句,言语间颇多关慰和亲近之情。
这可把蒙毅给高兴坏了,两条眉毛一跳一跳的,喜色不由浮现在脸上。
他着急地问:“它又怎么磨米磨面的呢?”
陈庆略感诧异。
扶苏可不是他手底下那些工匠,长期接触下来,潜移默化吸收了很多后世的知识。
他只简单的描述了一遍,扶苏就能领悟水车的原理,已经可以称得上天资聪颖了。
“磨面嘛,就是把水车的力量引导出来。”
“我们在这里加一个齿轮。”
陈庆一边摇摇指着磨坊里的实物,一边在地上勾画,讲解。
扶苏稍微思考的时间长了点,突然一拍石板。
“此物妙绝!”
“嘶~”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刚才拍的是滚烫的石板,掌心火辣辣的疼。
蒙甘紧张地问:“公子,您的手怎么样?”
扶苏摆摆手:“不碍事。”
“店家,不知这水车是何人所造?”
陈庆望着他激动的样子,审慎的问道:“你要干什么?”
“此君大才!”
“若是天下河流途经处都能营造出水车,省了百姓多少力气。”
“我要去拜访他,请他入朝为官!”
扶苏兴奋的说道,还拱手作揖,示意尊崇之情。
陈庆脸色微变,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古语有云,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可扶苏和他爹嬴政完全不一样!
哪怕被烫伤了手,扶苏还惦记着要拜访贤才建造水车,为天下百姓着想。
怪不得秦始皇驾崩后,陈胜吴广揭竿起义。
先搞了些神神鬼鬼的‘大楚兴,陈胜王’,然而听信者不多。
后来这两人打出为扶苏报仇的名义,顿时从者如云。
老百姓从来都不是要反什么大秦,反的只是秦朝的暴政!
如果扶苏登基,以他宽厚、仁义的性子,一定会实行休养生息之策,大秦怎么会亡!
“店家,你不知道吗?”
扶苏诧异地看着陈庆,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神色很是奇怪。
“公子……”
陈庆站起来,恭敬地作揖行礼。
“小民有一言,请公子殿下一定铭记在心。”
“无论任何时候,何种情况下,请您一定要保全自身,不可轻易丧失斗志。”
“你是大秦的希望!”
“切记,切记!”
无数道疑惑的目光投向陈庆,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如此郑重的说出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公子,陛下的龙旗。”
蒙甘注意到远处的烟尘,急忙禀报。
“父皇来了。”
扶苏的心中五味杂陈。
他回过神来,笑着对陈庆说:“多谢店家好意提点,还有……改日再来吃你的肉夹馍。”
“蒙甘,付账。”
陈庆接过铜钱,望着大队人马络绎离去的背影,意味深长的一笑。
他知道扶苏并没有听进心里。
不过没关系……
咱们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赵崇,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嬴政听说水力磨坊已经开始运转,并且效率远超人力,顿时顾不得和大臣们继续商议国家大事,急急忙忙出城查看。
万万没想到,此时磨坊所在的地方已经乱成一团。
铁鹰剑士和监工们分散各处,像是赶羊一样把刚才被吓跑的民夫重新召集起来。
蒙甘的大军驻足在不远处,因为没打出旗帜,暂时看不出是哪方人马。
眼下的情形着实令人费解。
“启奏陛下……”
赵崇额头上刷的冒出一层冷汗。
要是水车出了岔子,始皇帝必然盛怒。
到时候别说陈庆以及他的手下,恐怕协助的民夫和工匠一个都别想活。
说不定他也要被安个监管不利的罪名,吃不了兜着走。
早知道陈庆是个祸害,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被他祸害到自己头上了。
“快去毁了那法器!”
蒙甘压在扶苏身上,回头冲着士兵们喊道。
大军轰然而动,朝着水车的方向快速开进。
“嗯?”
正在架设石板,准备烤饼的陈庆听到沉闷的脚步声,不由抬起头。
“卧槽……”
前面说过,大秦上至始皇帝,下至贩夫走卒,从未考虑过有人会攻打咸阳这回事。
大秦兵威之盛,普天之下盖莫能当。
向来只有他们打别人的份儿,哪轮得到别人到太岁头上动土。
然而陈庆却眼睁睁看着一群提剑持弩的士兵,杀气腾腾如潮水般涌了过来。
莫非是遇到同行了?
这是陈庆下意识的反应。
“传蒙将军令,有妖人做法意图不轨。”
“速速毁去其法器,胆敢阻拦者,格杀勿论!”
一名传令兵提着明晃晃的长剑,飞奔着从草棚旁边跑过去。
陈庆疑惑地嘀咕道:“妖人做法?”
他打眼一看,这群剽悍勇武的士卒前进的方向正是……
“喂!”
唰唰唰!
陈庆刚想解释一句,途经此地的士兵们迅速转过身来。
起码几十把已经上好弦的劲弩对准了他。
“诸位冷静。”
“我就是个做肉夹馍的。”
“你们随意。”
陈庆指了指已经被烤得冒烟的石板。
尼玛啊!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没死在秦始皇手上,要是被几个普通的小兵射成了马蜂窝,那还有天理吗?
一名伍长给同袍打了个眼色,自己带了一名副手,朝着草棚走来。
上千人的大军川流不息,朝着水力磨坊的方向迅速奔去。
陈庆暗叹口气。
毁就毁了吧,反正都是你们老秦家的东西。
又不是我掏钱,爱咋咋滴。
“你是干什么的?”
伍长上下打量着陈庆,用粗豪的嗓音问道。
官不像官,民不像民。
此人身上疑点颇多。
“我是……卖肉夹馍的。”
陈庆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倒霉成我这样,还能怎么办呢?
“油快烧干了,我先把面饼摊上。”
他叹了口气,继续坐在木墩子上,往滚烫的石板上重新刷油。
旁边的盆里,放着和好的面团。
陈庆捏了巴掌大的一块,揉成圆球放在石板上,然后用铲子压平。
“这是……麦粉?”
“怎么恁般白。”
伍长显然是出身于穷苦人家,连白面都没见过。
旁边的小兵用力吸了吸鼻子。
猪油被烤炙的味道,充满难以言喻的香气,让他不住地咽口水。
“小麦碾碎后,筛出麸皮来的面就是白的。”
“不筛麸皮,它的颜色就是黄的或者黑的。”
陈庆一边解释,一边眺望着水车所在的方向。
他可以不管,但是黑冰台的铁鹰剑士可不会坐视不理。
百姓一哄而散,民夫和工匠躲在河堤下方匍匐着一动不敢动。
五十名铁鹰剑士已经集结成阵,持弩在手,组成人墙挡在水车前面。
“何方兵马,敢来咸阳造次,不想活了吗?”
“你家主将是谁,报上名来!”
赵崇的副手瞧出不对,严厉地呵斥道。
“我等乃蒙将军麾下北地边军,奉命送公子扶苏回咸阳受封。”
“你们身后是何物?”
“可是妖人的法器?”
他们在远处通过水车和周围的人对比,已经知道这家伙非常大。
但是到了近前才发现,原来它还有一半被石台挡住了!
面对一个如此庞然大物,它还在不停旋转,这群久经沙场的悍卒也不禁心中惴惴。
“法器?”
“妖人?”
铁鹰剑士们互相对视一眼,突然哄堂大笑。
大秦朝和后世一样,黑冰台的人全都是纯正的‘咸阳爷’,瞧不起北方边地的土包子也是常理。
“大秦的黎民百姓生活真的如此困顿吗?”
嬴政压着火气问道。
陈庆同情贫苦百姓衣食无着,这没错。
但是当着秦始皇的面提起,无异于故意揭人家的短。
真的是茅坑里撑杆跳,过分了!
“去年寒冬腊月,小民的铜铁铺子因为夜间不熄火,总有附近的百姓在炉子旁围坐取暖,老弱妇孺皆有。”
“管事的想要驱赶他们,被我拦下。”
“后来小民一打听,实在令人不胜心酸。”
陈庆没理会赵崇的提醒,回忆着说道:“一岣嵝老妇,怀里抱着垂髫小儿。大冷的天穿着单衣,嘴唇都冻得青紫了。”
“小民问她,为何要来此?”
“老妇答曰:回家就得冻死,在这里还有一条活路。”
“小民又问:你的儿女呢?”
“老妇答:大儿被征了民夫,在北地修筑长城,三年来音讯全无。二儿早年征战落下了残疾,打水的时候落进井里淹死了。儿媳为了让孩子有口饭吃,把自己卖掉换了些粮食。”
“如今全家只剩下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家里的粮也快吃完了。”
“白天他们就沿街乞讨,晚上就来小民的铺子里,守着炉火还能不被冻死。”
随着陈庆的述说,嬴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赵崇已经麻木了。
爱咋咋地吧。
你都不怕死,我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陈庆接着说:“小民一一问来,多是家里遭了兵祸,或者被抽了徭役。稍微遇到点天灾人祸,立刻家破人亡。”
嬴政目光如炬:“你是在怨怪寡人不体恤黎民百姓?”
“寡人修长城不对吗?”
“还是开疆拓土不对?”
陈庆点点头:“都对。”
“但是陛下过于消耗民力,等于在掘大秦的根基。”
“若风调雨顺,大部分老百姓的日子还能勉强过活,尚看不出什么变数。”
“若是遇到朝廷动荡,或者大灾大难……”
“天下必反。”
嬴政一甩长袖:“哼!”
即使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心里知道对方说的有道理。
“不修长城,匈奴南下劫掠,你知道要死多少人吗?”
“不修建驰道,大秦天下如此广袤,一旦有变如何驰援?”
“寡人才是这江山的主人!”
“愚夫愚妇们懂什么!”
嬴政十分自负地说道。
他眼角余光瞥到陈庆欲言又止的样子,突然想起对方是来自后世的穿越者。
“陈庆,大秦眼下的局面,你可有解决办法?”
“有!”
陈庆痛快地回答。
“说说看。”
嬴政不由提起了兴致。
陈庆胸有成竹的说:“大秦的状况,归根究底是生产力跟不上社会的发展速度。”
……
嬴政听得云里雾里的,又不好意思问。
他把目光投向一旁的赵崇。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小人也不知道。’
“在目前这种生产力低下的情况下,陛下试图一劳永逸,大兴土木,对民心和民力都是极大的损害。”
“解决的方法也很简单,提高生产力即可。”
“小民来咸阳的时候,见城外的渭河浩浩汤汤,而大秦却不加以利用,实在是暴殄天物。”
“若是利用得当,光是这一条渭河,起码能抵千万民夫,或许还不止。”
陈庆字句清晰,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
嬴政大为震惊:“渭河能抵多少民夫?”
“千万,还不止。”
陈庆掷地有声的回答。
嬴政惊愕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渭河是大秦的母亲河。
老秦人祖祖辈辈都靠这条河灌溉、饮水。
但是他从未想过,眼皮子底下的一条河能抵得上千万民夫!
嬴政为自己修建皇陵,才征发了七十万民夫,朝中大臣就叫苦叫难,百姓也是怨气冲天。
如果陈庆所说是真的……
“你说说看,如何才能让渭河抵得上千万民夫。”
“若是真有此等良策,寡人……”
嬴政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奖赏他。
“此事小民一人不可为,需得当初手下的工匠和伙计们齐心协力才能办成。”
“要是小民实现了,也不求陛下赏赐什么,将他们放归自由即可。”
陈庆图穷匕见,说出了他的要求。
“哈哈哈哈~”
嬴政放声大笑,这才知道对方七拐八绕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倒是有情有义!”
“寡人准了!”
“所需物料,由赵崇带你去支领。”
陈庆见他欲言又止,主动补充道:前期花不了几个钱,所需无非一些木料石料和青铜铁器,小民的铺子里就有存货,运来咸阳足够用了。”
“陈庆,你私铸刀兵,犯下的是谋逆大罪。”
“若你对大秦有功,寡人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但你要是敢欺骗寡人……”
嬴政目光炯炯,语气中饱含着威胁之意。
“小民绝不敢如此。”
陈庆连忙躬身行礼。
——
傍晚。
咸阳狱内灯火昏暗。
隐隐约约的哀嚎声和啼哭声,回荡在狭窄逼仄的牢房中。
一群蓬头垢面的犯人表情麻木,呆滞的坐在潮湿的稻草上,眼中不见半点神采。
“娘啊,是儿害了你呀!”
一名年轻人痛哭哀嚎,掩面痛哭。
他叫李乙,是陈庆铺子里学艺的伙计。
因为身强力壮,机敏聪慧,被陈庆特意提拔,当了个小管事,每月的钱粮也比别人多上少许。
可惜春风得意没多久,黑冰台带着郡守的官兵破门而入,将他们一网打尽。
而李乙也成了谋反的头目之一,连妻儿老小也被关进了咸阳大狱中。
想起自己的六旬老母,以及刚过门不久的妻子,李乙悲从中来,大哭不止。
“别哭了,烦不烦。”
“是呀,哭有什么用,白费力气。”
“东家待我们不薄,若不是贪他的钱粮,我等也不会为他打造兵甲。李乙你还是个副管事,东家想干什么肯定提前知会过你,我等还没怨你呢。”
先前死气沉沉的犯人终于有了点活力,向李乙投去埋怨的眼神。
“我真的不知道东家要谋反呀!”
“我要是早知道……”
李乙的哭喊声突然戛然而止。
外面的走道上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想来是狱卒厌烦了他的哭声,要来寻麻烦了。
其余人连忙坐的离李乙远一点。
狱卒的厉害他们已经见识过,光是看着都吓死个人。
“你要是早知道,打算怎么干呀?”
“可是要检举我?”
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从监牢外传来。
李乙楞了一下,缓缓转过头。
“东家?!”
“谁?”
其余的人也齐刷刷抬头。
陈庆换了身干净的新衣服,来之前特意梳洗过。
他笑容灿烂,站在那里玩味的打量着众人。
赵崇像是铁塔一样,站在旁边手按剑柄,沉默不语。
几名平时飞扬跋扈的狱卒此时老老实实跟在后头,大气都不敢出。
“东家!”
“东家你怎么来了?”
“东家真的是你吗?”
“东家来了!”
一时间,牢房里炸开了锅。
铜铁铺子里的工匠学徒以及他们的家眷齐刷刷站了起来,拼命挤在前面目不转睛的盯着陈庆。
还有人不停的揉着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看什么?”
“不认识啦?”
“我陈庆,又回来了。”
“尔等为何发笑?”
北地边军握紧了手中的劲弩,愤愤不平。
“这叫水车,根本不是什么法器。”
“我们亲眼看着它一点一滴建起来的。”
“北地没见过这等奇物吧?”
“我等是黑冰台赵统领麾下,速去回报公子殿下,此乃磨米磨面所用,非是什么妖人法器。”
铁鹰剑士们松了口气,手中的弩弓也放了下来。
“磨米磨面?”
北地边军的士卒们摸不着头脑。
不过对方已经报出黑冰台的名字,装备同样是大秦制式,而且比他们更加精良,想来不会有错。
“公子,你没事吧?”
蒙甘提剑挎弓,小心翼翼地守护在扶苏左右。
“没事。”
扶苏捂着后脑勺,不停吸着凉气。
还没看见刺客长啥样,结果差点被这个憨货给推到车轱辘里。
“咦。”
蒙甘看到手下未动一刀一兵,折返回来,登时大为疑惑。
“什么味道这么香?”
扶苏吸了吸鼻子,朝着草棚的方向看去。
陈庆端坐在棚子里,正在用一柄木铲翻动羊肉。
烤好的饼就叠在旁边,待会儿把肉、菜、酱料一起塞进去肉夹馍就成了。
因为准备不足,面饼是死面的,没有蓬松开。
但是在大秦朝,这已经是难得的奢侈品。
两名北军士兵如同护法般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侧,脑袋都快伸到灼热的石板上了。
“真香啊。”
“我还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
“店家,你这肉夹馍怎么卖的?”
“烤好了没有?卖我一个呗。”
突然,二人察觉到有人站在草棚前。
“将军。”
两名小兵吓得要死,连忙作揖行礼。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蒙甘怒目而视,用力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大秦律,临阵脱逃可是死罪!
“小的……小的发觉这店家行为蹊跷,因此过来查探。”
“是呀,店家见大军开来,还能安坐于此,十分不同寻常。”
两名小兵慌忙禀报道。
蒙甘立刻把目光投向陈庆。
确实不太对劲。
“别看我,我就是个卖肉夹馍的。”
陈庆一摊手,无辜地说道。
“不知道你这……肉夹馍是怎么卖的?”
扶苏一路风车露宿,即便以储君之尊,也被折腾的不轻。
看到石板上烤炙得香气扑鼻的羊肉,还有色泽焦黄的面饼,不由被勾起了食欲。
“公子,小心有诈。”
蒙甘连忙提醒道。
“不碍事的。”
扶苏离得老远看见陈庆尝过羊肉,想来里面并不会下毒。
“公子???”
陈庆上上下下打量着扶苏。
二十五六岁的模样,高大健硕,衣着华贵,腰间佩剑,坠以龙形玉环。
面色温和,彬彬有礼,一副文人雅士的样子。
“你是公子扶苏?”
陈庆倒吸一口凉气,指着他惊叫道。
“小心!”
蒙甘一把推开扶苏,提剑就朝着陈庆刺下。
“尼玛!”
此时天下初定,战国时代的血雨腥风尚未散去。
这时候的人命可没后世那般金贵。
七国争霸,死者以百万计。若是连遭受战祸而丧生的人都算上,恐怕伤亡能达到人口总数的30%甚至以上。
尸骸盈野,十室九空的场景屡见不鲜。
因此陈庆叫出扶苏的名字后,蒙甘的第一反应是拔剑就刺。
与扶苏的安危相比,死个把人实在是再小不过的事情了,哪怕陈庆是无辜的又如何?
别说他一介平民,哪怕王公贵族,也只能自认倒霉。
砰!
陈庆两手撑地坐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那柄锋利的长剑深深的刺入木桩之中。
刚才他就坐在上面!
而此时,那柄剑离他两腿之间的要害也不过一掌之距。
吱呀~
大门打开,墙上探头观望的一排脑袋齐刷刷缩了回去。
“出来了!”
“那就是穿越者吗?”
“怎么长得和咱们没什么两样?”
“在哪儿呢?让我看看。”
“嘘。”
夜深人静,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照样被陈庆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暗暗思量: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惹来了这群混世魔王?
听声音这群半大孩子的年纪都不大,有些还没过变声期。
左边一个带着明晃晃头饰的,想来就是赢诗曼。
“何方宵小,在此窥探?”
陈庆冷喝一声,向前走去。
墙头上有的人把脑袋用力压下,也有如胡亥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小子。
“我是公子胡亥,下面那个,你可是穿越者陈庆?”
他的语气充满了傲慢和高高在上,让人听了十分不舒服。
“原来是你呀。”
陈庆走得近了些,大概能看出对方的模样。
长得不说歪瓜裂枣,也称不上五官端正,最多可称中人之姿。
见他过来,胡亥先是慌了一下,然后色厉内荏的高高扬起下巴:“你怎么不答话?不怕我让父皇砍了你的脑袋?”
呦!
你都没几年活头了,还砍我脑袋呢?
陈庆玩味的打量着对方,拱拱手:“原来是胡亥殿下驾到,不知另外几位是……”
胡亥闻言大喜,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弟弟:“他怕咱们,不用担心,回头让他不准告诉父皇就行了。”
“我……我是公子将闾。”
身旁的孩童鼓起勇气喊道。
“犟驴?”
“好名字!”
陈庆忍不住发笑。
“你笑什么?”
将闾生气的望着他:“可是在笑话本公子?”
“没有,小民岂敢。”
陈庆把目光挪向旁边之人。
“我是公子博简。”
“我是公子婴哲。”
两名皇子各自报上姓名,只剩下赢诗曼偏着头躲避他的目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不知这位公主殿下是……”
“大胆!你竟敢打探我诗曼姐姐芳名!”
胡亥指着陈庆怒喝一声。
“原来是诗曼公主。”
“胡亥殿下,你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陈庆不阴不阳地冲着他笑。
后世有闻,李斯之所以同意跟赵高合作,就是因为胡亥顽皮直率,没什么心眼,方便他们控制。
说白了,这就是皇帝家的傻儿子。
“你……”
胡亥知道对方是在嘲笑自己,顿时怒不可遏。
“别说了,我们走。”
赢诗曼怒瞪了他一眼。
“姐姐先等会儿。”
胡亥却不肯罢休。
“陈庆,你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可有宝物奉上?”
“若是合我们的心意,我等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免你一死也不难。”
陈庆差点气笑了。
这可真是大实诚人呀!
我要是不给,你是不是还打算让我放了学别走呀?
“自然是有的。”
陈庆装模作样在身上掏了掏。
“诸位殿下请看。”
夜色深重。
陈庆的手心里放了个小小的东西。
墙头上的几名皇子顿时瞪大了眼睛,往前探着身子,想要看清到底是什么。
连本来想走的赢诗曼也不由被勾起了好奇心,双手撑着身体,凝视个不停。
“你扔上来。”
胡亥着急的招招手。
“殿下,此物宝贵,可不能乱扔呀。”
陈庆往前走了两步,示意让他们看清。
胡亥等人更是着急,明明近在咫尺,却偏偏无法看个分明。
“五毒消魂散!”
“看招!”
突然!
陈庆爆喝一声,将右手用力一扬。
洋洋洒洒的粉末形成小片灰雾,迅速笼罩了胡亥等人。
“啊!”
“是毒药,快跑!”
“快来人!”
两声惨叫后,赢诗曼和另外一个皇子猝不及防失去了重心,手臂乱挥跌落下来。
胡亥见势不妙,撒腿就跑,口中还在大喊着求救。
陈庆一个箭步冲上去,又稳又准的将赢诗曼抱住。
“公主殿下小心。”
衣袂飘荡,宛如仙子临世。
陈庆揽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看清对方的面容后,忍不住眼前一亮。
好美!
美眸善睐,顾盼生辉。
丽质天生,楚楚动人。
一头散乱的青丝垂在他的手背上,软软的,柔柔的,就像她的人一样。
那慌乱的样子,仿佛受惊的小鹿,惹人怜爱。
“哎呦!”
公子将闾摔了个四仰八叉,揉着屁股龇牙咧嘴。
赢诗曼在这声痛呼中才回过神,“登徒子,放开我!”
“公主殿下没事,我就放心了。”
陈庆从善如流的松开手,点点头后退两步。
“将闾,你怎么样了?”
赢诗曼着急的朝着弟弟跑去。
“姐姐,我屁股怕是摔裂了。”
公子将闾在赢诗曼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
“我看看。”
赢诗曼在他身上拍拍打打,确认没什么大损伤后才舒了口气。
“你这贼子好大的胆,竟敢下毒暗害我等!”
她转过头来,气呼呼的瞪着陈庆。
“公主殿下,小民可未曾如此。”
陈庆展开手掌,把空掉的陶瓶展示给对方看。
“金疮药而已,不信你闻闻。”
“真的?”
赢诗曼半信半疑。
“这是在大秦皇都,我还真敢加害你们吗?”
陈庆露出戏谑的笑容。
“那你……”
赢诗曼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心中俏脸生寒。
“三更半夜,我睡得正熟。你们在外面吵吵闹闹,我小施惩戒也不过分吧?”
陈庆理直气壮的说。
赢诗曼哑口无言,她一扯将闾的胳膊:“我们走,不要理他。”
将闾一瘸一拐,幽怨地瞪着陈庆,不甘地跟在姐姐后头。
陈庆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静静等待着。
没过多久,赢诗曼又拉着将闾气呼呼地回来了。
“我问你,这里可有别的方式出去?”
“如果真要那么容易出去,陛下就不怕我跑了吗?”
陈庆摊开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姐姐莫慌,我们等侍卫过来就好了。”
将闾小声说。
赢诗曼心下为难。
早知道就不由着胡亥乱来了。
他偷听父皇和赵统领的谈话,此事可大可小。
趁现在事情还未闹大,别让父皇知道还好。
要是……
赢诗曼想到严厉的父亲会如何惩罚他们这些人,就心头打鼓。
“公主殿下,我看这墙也不算高,要是我托着你,是不是可以攀到墙头?”
陈庆主动提议。
赢诗曼仰头看了一眼,顿时心喜。
应该真的可以。
“你……”
“将闾,你来托着姐姐。”
赢诗曼没好气的瞥了陈庆一眼,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
“啊?”
“我不行,姐姐我都这样了……”
将闾刚才就摔的不轻,再加上他才十二岁,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你不愿意咱们就一直留在这里,到时候父皇怪罪下来,你可别怨我。”
赢诗曼冷冷地威胁道。
“那……我试试。”
将闾苦着脸,可怜巴巴的走到墙角下。
“姐姐,你慢着点。”
“哎呦!”
赢诗曼刚按下他的肩膀,将闾就痛叫一声软倒在地。
“姐姐,我真的不行。”
将闾脸色痛苦,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公主殿下,还是我来吧。”
陈庆主动站了出来,他贴在墙边:“你踩着我上去。”
“我……”
赢诗曼犹犹豫豫。
现在虽然不是后世儒家礼教大行其道的年代,但是让她如此作为,还是十分挑战她的心理底线。
这时候,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你不准说出去,听到了没有?”
赢诗曼一咬牙关,红着脸说道。
“殿下可以当作小民双目已瞎,喉咙已哑,尽管放心就是。”
陈庆坚定地回答。
赢诗曼不敢再耽搁,手脚轻快的踩着陈庆叠在一起的手掌,然后站上他的肩膀。
她双手攀住墙檐,用力一跃。
陈庆在反作用力下,身体微微晃了晃。
体重很轻嘛!
也就九十斤左右。
个子倒是不低,应该有167左右。
秦人高大,皇家的饮食又丰盛,赢诗曼能出落得亭亭玉立,实在不奇怪。
陈庆也不知道别的穿越者同行是怎么回事。
不管穿越古代还是近代,随便遇上一个人就是美女。
但是他在代郡的时候,着实是大开眼界。
十八岁的阿姨,三十岁的大妈比比皆是。
就连所谓的小萝莉也都是面有菜色,蓬头垢面。
像赢诗曼这般水灵漂亮,娇软动人的,那是一个都没有。
“难道是我穿越的方式不对?”
陈庆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喂,该我了。”
将闾歪着身体站在他前面,着急地催促道。
“哦。”
陈庆点点头,掰着他的身体转了个圈:“看到那棵树了没有?”
“看见了。”
“从那棵树爬上去,沿着墙边的枝杈往前走,然后跳到墙头上就行了。”
“你不托我上去?”
将闾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我说过要托你上去吗?”
陈庆一脸无辜。
……
将闾满头黑线,整个人都不好了。
“快点,侍卫要来了。”
陈庆拍了怕他的肩头,闲庭信步般回了屋里。
“这个登徒子,好生可恶!”
赢诗曼紧咬银牙,恨恨地捶了一下墙头的瓦片。
“姐姐,我怎么办呀?”
将闾仰着头问道。
“照他说的做,还不快点!”
赢诗曼不耐烦地催促道。
从秦孝公即位开始,深感‘诸侯卑秦,丑莫大焉’。
为了争一口气,老秦人励精图治,靠着坚韧不屈的精神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不断发展壮大。
到了嬴政加冕为王,奋六世之余烈,横扫六国,一统天下。
东至朝鲜、南据岭南、北达阴山、西抵高原。
除了没有开垦价值的不毛之地,整个天下已经尽归大秦!
陈庆居然说不是要造大秦的反,不是要造嬴政的反?
那只有一种可能……
大秦亡了!
想明白这一点,众臣的脸色不由变得古怪起来。
一来大家都想到了这个答案。
二来则是不敢相信陈庆居然敢如此狂悖!
昔年赵强秦弱,秦孝文王之庶子嬴异人被迫去赵国为质。
在那里,他遇到了野心勃勃的吕不韦,讨来美妾赵姬并生下了一个孩子,名为嬴政!
而后秦国攻赵,赵王雷霆大怒。
嬴异人在吕不韦的帮助下,逃回秦国,却把妻儿留在了赵国。
嬴政的童年十分悲惨。
人在异乡,举目无亲。
孤儿寡母,备受欺凌。
等嬴政回国掌权后,第一个攻打的就是赵国。
秦军攻破邯郸后,嬴政亲自驾临。
故地重游,将年少时所有仇人全部坑杀!一个不留!
赵幽缪王被流放深山,活活饿死!
吕不韦权倾天下,骄狂自大,被流放蜀郡。
他深知嬴政绝不会放过自己,途中饮鸩自尽。
燕太子丹招募勇士荆轲刺秦,后秦攻破燕国首都蓟城。
燕王为了保住国家,被逼弑子,将太子丹的首级主动奉上。
……
一桩桩一件件的陈年往事,无不说明嬴政绝对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
你敢在我头上动土,我就让你物理入土!
毫无疑问,陈庆已经上了嬴政的必杀名单。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凝重的气氛,仿佛连空气都有了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透着玩味,想要知道陈庆等会儿会不会如秦舞阳那般,吓得屎尿齐流,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穿越不念诗,思想不合格。
在众人的注视下,陈庆昂首挺胸,朗声开口:“大秦军威赫赫,所向无敌。
陛下振长策而于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
“四海景仰,万民皆从。”
他想做个拱手的动作,才发现忘记自己被捆缚着双手,只能颔首示意。
一记马屁拍上去,嬴政的脸色终于多云转晴。
不过眼眸深处的杀意并没有消失。
就凭他预谋造反的举动,就该死!
赵高露出讥讽的笑容,现在说这些,不嫌晚了吗?
“大秦江山皆系于陛下一人。”
“陛下在,则四海升平,国泰民安。”
“但是假若陛下有一天不在了……天下必反!”
陈庆掷地有声的话语,犹如一道惊雷炸响。
嬴政的脸色极为难看,蹭的拔出了太阿剑。
寒光湛湛,肃杀的气息弥漫。
“果然好胆!”
“寡人看错了你。”
嬴政提着太阿剑,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王翦怒道:“陛下,何劳您亲自动手,老臣这就毙了这个狂徒!”
蒙毅同样义愤填膺:“大不敬!贼子寻死!”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在紧张肃杀的气氛中,陈庆突然仰天大笑,猖狂至极。
“史记: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始皇出游。”
“至平原津而病,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平台。”
陈庆目光平静:“陛下,您的一生都写在历史书上,我怎么会记错?”
“非小民之言,而是史学家如此记载。”
“何来小民狂悖之说?”
感谢司马迁,感谢大秦粉,感谢网上的喷子。
在某个关公战秦琼的朝代实力大比拼帖子下,陈庆跟别人喷了一百多楼。
这段资料还是那时候查阅的,并且因为不方便复制,深深地记在脑海里。
“你说什么?”
嬴政停住脚步,心神俱震。
始皇崩于沙丘平台……
这句话仿佛当头一棒,砸得他头晕目眩。
寡人怎么会死呢?
难道那些方士一个都没找到仙药?
三十七年十月出游,次年七月……
那不是只剩下短短五年!
嬴政倒吸一口凉气,眼前阵阵发黑。
这怎么可能!
“妖言惑众,逆贼受死!”
王翦就像个点着了的炮仗,上去一把揪住陈庆的胳膊,提起砂钵大的拳头抬手欲打。
赵崇身为亲卫,已经拔出了宝剑。
眼看着粗糙的拳头即将落在自己脸上,陈庆暗道一生:糟糕,玩脱了!
“武成侯住手!”
幸亏,关键时刻嬴政一声喝令,让陈庆免遭厄运。
王翦火爆的脾气上来,连皇帝的话都不想听:“陛下,不杀此獠,老夫誓不为人!”
嬴政目光凌厉:“你先放开他。”
“诺。”
王翦狠狠地瞪了陈庆一眼,含怒将其推开。
蹬蹬蹬。
陈庆连退好几个步,打了个趔趄,差点扭到脚腕。
“嘶~”
他深吸了口气,目光幽怨地盯着头发花白的王翦。
武成侯王翦?
这笔账我记下了!
敢打老子?
将来有你求着我的时候。
王翦没想到陈庆居然还敢不服气的瞪着自己,顿时勃然大怒,差点就忍不住违抗皇命,将陈庆格杀当场。
行行行,你眼珠子大,我瞪不过你。
陈庆感受到这位沙场老将身上如实质般的杀气,无奈地偏过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听说你有个漂亮孙女来着……
陈庆不由阴暗的在心里想着。
“陛下。”
赵崇见嬴政向陈庆走去,一个箭步挡在前面。
“无碍。”
短短时间内,嬴政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咦?”
陈庆大感震惊。
任谁听说了自己未来将死于何时何日,都不免心神动摇。
若是胆小的,怕是已经惶惶不可终日。
“嗤。”
嬴政见他惊诧的样子,不由发笑。
“陛下不愧是千古一帝,这般心性,亿万中无一。”
陈庆心悦诚服的说道。
“你说寡人五年后会薨于沙丘?”
嬴政淡淡的开口。
“然也。”
“史书确实如此记载。”
陈庆恭敬地回答。
“哈哈。”
秦始皇的神色说不出的淡定从容,好像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负着手,一边踱步一边感慨地说:“寡人生于赵国,彼时秦赵两国互相攻伐,赵人无不视我为仇寇,恨不得我死。”
“少年时,吕相欺寡人年少,把持朝政。”
“母后与其沆瀣一气,密谋篡位。”
“他们也巴不得寡人去死。”
群臣勃然作色,战战兢兢低下头去,不敢做声。
这段往事在秦国无人敢提起,谁提谁死!
“韩、赵、魏、楚、燕、齐,六国之君,哪一个不想寡人死?”
“但寡人还在!”
“他们哪一个得偿所愿了?”
“就说这天下!”
“盼着寡人驾崩的六国遗民百万千万,不差你一个!”
嬴政猛地转过头来:“寡人跟你赌……”
“赌五年之后,寡人还在这里。”
陈庆在他强大的气势压迫下,脸色微微发白。
卧了个大槽!
这就是千古一帝气场全开的样子吗?
原来王霸之气真的存在!
“陛下,小民从未盼着您驾崩,乃史书所载。”
陈庆替自己澄清了一遍。
嬴政不耐烦的转身离去:“把他带下去,关起来。”
“哼!”
“就算寡人真的不在,还有我儿扶苏!”
“还有大秦百万雄兵,忠臣良将!”
“这天下,还是我大秦的江山!”
嬴政的性格和大多数老秦人一样,坚韧不拔,不肯服输。
他如果那么容易屈服,恐怕早就在一次次的挫折中郁郁而终了,不可能取得如今的成就。
赵崇上前按住陈庆的肩膀,怒喝道:“跟我走!”
“且慢。”
“陛下,请再听我一言。”
陈庆在路上想过无数种可能,万万没想到秦始皇竟然是这种死犟的性子。
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嬴政果然停下了脚步。
“陛下,要是扶苏殿下在就好了呀……”
一声长长的叹息,却让嬴政如同五雷轰顶。
他的牙关咬的咯咯作响,从齿缝里吐出一句:“你说什么……”
“始皇帝驾到——”
赵高拖着长长的尾音,中气十足的喊道。
“罪民参见陛下!”
“小人参见陛下!”
河岸边的石滩上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工匠和民夫顿首于地,大气都不敢出。
赵崇以及士兵都有爵位在身,是不需要行跪拜礼的,只需作揖即可。
陈庆来自后世,可没什么动不动跪别人的习惯,即便对方是千古一帝秦始皇。
他和赵崇一样,作揖行礼。
反正我都谋逆了,还差这个?
“陛下。”
赵崇疾步上前,心中疑惑不已。
按照时间来算,现在应该是大朝会的时间。
怎么始皇帝带着满朝文武大臣来了这里?
嬴政没有开口,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来到李乙身边,用脚尖轻轻碰了下沾满黄泥的羊骨。
“这是什么?”
噗通。
李乙面无人色,呈大字型瘫在地上,冷汗涔涔而下。
他全身剧烈的颤抖着,仿佛被一座大山死死压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吾命休矣!
嬴政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往赵崇看去。
刷!
赵崇的脸色先红后白,缓缓低下头去。
其余的铁鹰剑士用最快的速度或蹭或抹,把嘴角的油光揩去。
“赵崇,这羊是谁吃的呀?”
嬴政淡淡地问道。
“回陛下……”
赵崇嗫嚅着不敢开口。
李斯和一干御史大夫气势汹汹来此,准没有好事。
他要是敢认,哪怕始皇帝回护他,也免不了要惩戒一番。
“陛下,是小民吃的。”
陈庆站出来,朗声开口。
众多铁鹰剑士如逢大赦,同时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陈庆,神色十分复杂。
李斯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瞬间精神百倍。
“赵府令,大秦律对百姓食肉如何规定?”
赵高趾高气扬的喝道:“大秦律:诸侯无故不得杀牛,大夫无故不得杀羊,士无故不得杀犬豕,庶人无故不食珍。”
“若有犯者,庶人食珍笞十,杀犬豕罪加一等,杀羊再加一等。”
“当判劓(yì)刑(削鼻子)。”
大秦律法严苛,平民百姓吃肉,要打十板子。
看过古装剧的都知道,衙役的水火棍别说十板,要是手重了几棍子下去就能打死人。
陈庆杀羊,罪责直接来了个两级跳,越过流放刑,到了肉刑的阶段。
李乙骇得肝胆俱裂,裤裆里不知不觉就湿湿热热的一大片。
此刻他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东家为何不叫别人去杀羊,偏偏寻了我?
削了鼻子,人还能活嘛!
李斯用幸灾乐祸的口吻问:“陈庆,你可有爵位在身?”
“小民并无爵位。”
陈庆干脆的回答。
“那你可有一官半职?”
“也没有。”
李斯顿时露出胜券在握的眼神,“陛下,微臣请按大秦律惩处此獠。”
“不如此,不足以服众。”
“不如此,秦法必坏,天下乱矣。”
御史大夫们群情汹汹。
“臣附议。”
“臣附议!”
“大秦以法治天下,请陛下按律问罪。”
陈庆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好家伙!
李斯你这个奸相,故意针对我是吧?
就你后面干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凡拿出一件来,都够秦始皇杀你十遍八遍了。
无非是现在不到时候,我还要留着你的把柄当底牌。
你还搁这儿支棱上了?
“陈庆,你可有话说?”
嬴政面无喜怒,悠悠地问道。
“小民方才听闻:秦朝以法治天下,对此深感认同。”
“天下皆知大秦强,强于何处?从何而来?”
“乃商鞅立木,变法而强。”
“功必赏,过必罚。”
“将士用命,百姓用心,大秦焉能不强?”
李斯心头不禁泛起了嘀咕。
原本以为陈庆会为自己辩驳,他怎么还夸上大秦的律法了?
难道大秦律好,削你的鼻子也好?
“然!”
陈庆话锋一转,指着跪伏于地的工匠和民夫:“吾等为大秦效力,于此营建水车,为的是什么?”
“强秦!”
“为的是让天下千千万万百姓都能吃得上肉!”
“此事若成,功莫大焉。”
“天下百姓都能吃得上肉,为何他们就不配吃一顿肉呢?”
“古贤者有云: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陛下若要惩罚小民,小民无话可说,”
“但就怕此举寒了天下百姓之心。”
“都如小民这般,谁还敢为大秦出生入死,谁还敢为大秦献计献策?”
陈庆一揖到底,再不说话。
李斯瞪大了眼睛,气得七窍生烟:“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利嘴!”
“陛下,不可听信他花言巧语。”
“法就是法,岂容随意更改?”
“信口胡言,你好大的口气,如何敢说让天下百姓都吃得上肉?”
“荒唐!微臣请斩此獠,以正人心!”
御史大夫群情激奋。
他们万万没想到,陈庆虚晃一招,居然杀了个回马枪。
而且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信誓旦旦说自己什么‘功莫大焉’。
简直荒唐透顶!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嬴政喃喃念着这句话,有些诧异的望向陈庆。
他从未听过这句‘贤者所云’,但细细一想,又觉得回味无穷。
“蒙卿,你如何看?”
嬴政把这个问题丢给了心腹近臣。
“回陛下,微臣认为……”
蒙毅感觉无数道目光全部聚焦在自己身上。
毫无疑问,是李斯为首的一干御史大夫。
“秦以法强。然而先王和陛下慧眼识人,选贤任能同样是大秦能横扫六国的根源之一。”
“若无招贤令,何来商鞅变法?”
“若无……”
蒙毅及时压下了话头,然而还是招来了李斯恶狠狠的目光。
这不就是指桑骂槐吗?
要不是秦始皇不拘一格提拔他,李斯还只是赵国的小吏,何谈今日的宰相之位。
“寡人想起来了。”
“赵崇,昨晚你禀报过此事,对吧?”
嬴政慢悠悠地说道。
赵崇一愣,马上低头道:“诺!小人确实禀报过。”
“那这羊就是寡人赐下的了。”
“陈庆自然无罪。”
嬴政负手而立,一言而决。
李斯等人纷纷低头,虽然气愤难当,却没人敢顶撞。
别看先前在朝堂上跳的那么欢,那是因为喷的是陈庆。
如果目标换成秦始皇,谁有那个胆子?
“陈庆。”
“小民在。”
“你说要让天下千千万万百姓都吃得上肉?”
“小民确实是如此打算。”
“靠这水车?”
“然也。”
一番君臣奏对,陈庆回答的痛快无比。
嬴政目光森严:“寡人等你实现那一天。”
“小民必定全力以赴,绝不让陛下失望。”
陈庆掷地有声的回答。
嬴政转身:“回宫吧。”
赵高不着痕迹的瞄了陈庆一眼,暗道:这样都能让你逃过去,将来必成大祸!
秦始皇的大部队络绎而去。
赵崇长舒了口气。
再不敢了!
以后绝对不能跟陈庆这个祸害混在一起,绝对没好事!
“大家都愣着干什么?”
“炭火都快熄了,快快添些炭火。”
“李乙,再去杀一只羊,我还没吃够呢!”
陈庆得意洋洋的喊道。
噗通。
李乙刚刚站起来,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还杀呀?
东家您不怕死,万万不要拖累小的啊!
幽深的走廊内,嬴政快步疾行,双目中好似燃烧着一团明亮的火焰。
按照陈庆所说,大秦亡于胡亥。
他偏不信这个邪!
史书所载如何?
天命如此又如何?
寡人册立扶苏为太子,通传天下。
就算哪一天寡人真的不在了,看看哪一个敢谋朝篡位!
嬴政的心里憋着一股气。
秦国从偏居一隅的小国,被诸夏嫌恶。
历经多少苦难,才荡清寰宇,一统天下。
天说要亡大秦,寡人便束手待毙?
不可能!
“去找陈庆。”
“赵高你不必跟来了。”
嬴政看到赵崇迎面朝自己走来,语速极快地下达命令。
赵高脚下一滞,心中不禁泛起了狐疑。
以往皇帝无论去什么地方,基本上都会带上他。
可自从来了这个陈庆,陛下好像有意无意在排斥自己。
“陛下,昨晚宫中的纷乱查出来了。”
赵崇神情忐忑的禀报。
“如何?”
嬴政昨夜未睡,听到有人似乎在大声喧哗。
派人出去查看,却被告知无事发生。
天亮后,他立刻命黑冰台前去查访。
“是……”
赵崇吞吞吐吐。
直到嬴政严厉的眼神扫过来,他才快速说道:“公子胡亥不知躲在哪里,听来陛下和小人的谈话。然后纠集公子博简、婴哲、将闾以及诗曼公主,前去陈庆处,想要一睹穿越者的真容。”
嬴政的眼眸一缩:“寡人养了个好儿子呀!”
以往他对胡亥的顽皮胡闹一直大度容忍。
因为在嬴政看来,胡亥胆子大、有冲劲,颇有他的几分风采。
扶苏老实仁厚,恐怕将来不足以镇压六国余孽,所以迟迟未立储君。
可嬴政怎么也没想到,胡亥的顽劣居然会导致大秦的万里江山覆灭!
“陛下息怒。”
赵崇有心替几位皇子开脱,又怕秦始皇迁怒到自己。
“然后呢?”
嬴政不动声色。
“然后……陈庆假以金疮药为宝物,诓骗几位公子殿下,趁他们探身之时,突然扬手打出。”
“公子将闾和诗曼公主一时不慎跌入墙内,索性未受什么伤,很快离去。”
赵崇想起什么,赶忙补了一句:“金疮药是小人给的,陈庆脖颈有伤,小人怕他不幸被外邪入体,因此赠予此物。”
“呵呵。”
嬴政冷笑两声:“胡亥呢?当时胡亥在哪里?”
“胡亥殿下……去喊人帮忙了。”
赵崇小心的回答道。
嬴政的脸色看不出喜怒,片刻后开口道:“传令胡亥,命他闭门思过半年,一步都不得踏出大门。若有违抗,寡人绝不饶恕!”
“赵高身为胡亥之师,管教不严,罚俸一年。”
在无法确认陈庆所言是真是假之前,他还不打算大动干戈。
但是心中的那根刺,却让他与之前一笑了之的态度大相径庭。
“诺。”
赵崇躬身应下。
“陈庆……”
嬴政欲言又止,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泱泱大秦朝,有谁敢欺负他的儿女?
陈庆就敢!
莫非是觉得在寡人手上吃了亏,拿他们出口气?
如此小肚鸡肠,焉能成大事?
“陛下……?”
赵崇一直等着嬴政的训示,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
“走吧,去看看这个陈庆到底在干什么。”
嬴政说完,背负双手走在前面。
赵崇不敢耽搁,快步追了上去。
晴空万里,阳光明媚。
深秋时节,天气却不见得有多寒冷。
陈庆猜测十有八九是因为古代的气候更为暖和一些。
他仰躺在院中的小亭里,一道阳光斜斜的照在身上,浑身都暖洋洋的。
“伤口开始发痒了,想来应该是没感染,万幸。”
陈庆摸着脖子上干结的血痂,终于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秦始皇现在会干什么呢?
他眯起眼睛,望着蔚蓝无垠的天空,思绪天马行空般发散。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不想成就千古功名,立下不世之功,当个风光无限的穿越者呢?
可他如今已经沦为阶下之囚,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侥天之幸。
“但愿你能听进去我的话,逆改大秦的结局。”
陈庆喃喃的念叨了一声,突然听到宫门发出响动。
嬴政带着赵崇走进大门,看到他的模样,哑然失笑。
“陈庆,你倒是好雅兴。”
“参见陛下。”
陈庆一骨碌爬了起来,作揖行礼。
嬴政踱着步子,目光不经意间瞥过斑驳的宫墙。
那么高!
他仰起头,粗粗估量差不多有两个人叠起来的高度。
陈庆居然使诈,害得诗曼和将闾跌落下来。
他就不怕万一两个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寡人要了他的命吗?
作为一个父亲,嬴政本能的心疼起自家的儿女,目光变得十分不善。
然而,千古一帝的胸襟还是让他压下了心底小小的情绪。
“陈庆,你猜寡人今日做了什么。”
“小民不知道。”
陈庆老老实实地回答。
嬴政面露得色。
你号称来自两千两百年后,大秦的未来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寡人今日在大朝上宣布,立扶苏为太子。”
“数日之后,扶苏回咸阳告祭太庙,完成册立大典,全天下都会知道他是大秦的太子。”
陈庆猛地抬起头。
先前虽然隐隐有猜测,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这只小小的蝴蝶翅膀,居然掀起了这么大的风浪。
秦始皇提前立太子了!
一旦如此,未来就不可能有赵高李斯合谋篡改诏书这件事发生。
那……
“陈庆,你再来说说,大秦还会亡吗?”
嬴政深深地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小民不知道。”
陈庆大声回答,语气中透着说不出的悸动。
“哦,连你也不知?”
“那你觉得,天命能改吗?”
嬴政再次问出了一个重量级的问题。
“小民还是不知道。”
陈庆感怀的说:“但是小民觉得,如果真的能改变大秦的未来,应该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
“你不是暗中积蓄势力,等待乱世到来,伺机趁势而起吗?”
嬴政追问道。
“哈。”
陈庆自嘲的笑了笑:“小民早就说过,我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更何况……”
“国朝更替,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大秦的老百姓生活已经如此艰难,食不果腹、流落街头者数不胜数。”
“要是乱世来了,他们该怎么办呀。”
陈庆出生在物质丰富的21世纪,那些受苦受难的老百姓很容易激起他悲天悯人的情怀。
这也是他暗中积蓄力量的初衷。
有朝一日掌控天下,他必定要提前让华夏子民都过上衣食富足的生活。
还有外邦蛮夷,一定要尽早铲除,防止后世的悲剧一遍遍的重演。
这个时候赵崇疯狂的给他打眼色。
你还愣着干什么!
没看到陛下脸都黑了吗?
你真的是什么话都敢说呀!
玩命作死那么有趣吗?
当然质量不能和水力磨坊碾出来的那般细腻,姑且就当它等同。
一年七千多斤,取整数,一万斤。
咸阳仓中的三千六百万斤麦,需要足足七千多人全力劳作!
这还是按照最大的产量估算。
七千多人一年下来,消耗的粮食同样不少。
而且需要的石磨足足有三千五百多个!
按照陈庆所说,现在每个水力磨坊只需要四五人搬卸。
最多二十人出力,就能抵得过以前的七千人!
秦始皇算出这个数字后,不由目瞪口呆。
草草的来算,光是咸阳城磨面这一项,每年就节约了近万人!
全天下共有四十余郡,县乡近千。
总人口数十倍于咸阳。
加起来能节省人力几十万!
除此之外,陈庆还说过,磨坊能用来给粟米脱壳、打造兵甲。
这……
秦始皇暗暗想道:千万民夫不敢说,但节省几百万人力确确实实是能做到的。
赵崇偷瞄了一眼始皇帝的神色,就知道数字必定极为惊人。
他不由有些羡慕嫉妒的琢磨着:想不到还真的让陈庆立下大功了,恐怕始皇帝不会再想着杀了他。不过,就陈庆那张嘴,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惹得陛下勃然大怒。
“赵崇,若不是亲眼所见,你敢相信世间有如此奇物吗?”
嬴政意味深长的问道。
赵崇迟疑片刻,缓缓摇头。
嬴政用力地说道:“寡人也不信。”
赵崇突然想到了什么:“那……”
嬴政微微一笑:“陈庆还真没欺瞒寡人,他确实可能是从两千年后来到大秦的。”
赵崇面色惊骇,讷讷不敢言。
他低下头想道:那始皇帝不会真的如陈庆所说,五年后就驾崩了吧?
还有大秦,真的会二世而亡?
一时间,赵崇心乱如麻,面色不停地变幻。
嬴政悠悠地叹了口气。
怕什么来什么。
他之前对陈庆的身份一直持怀疑的态度,因此得知自己五年后会患急症暴毙一事,更多的是不服气的心理。
你让我死,我偏不死。
陈庆说大秦的命运是二世而亡,他就招扶苏回咸阳,册立太子。
我看你还怎么亡!
可如今知道历史上的大秦真的落到如此凄惨,心头顿时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般,沉甸甸的。
“陛下,扶苏公子来了。”
赵高站在门口,小声禀报。
“父皇。”
扶苏一看赵崇也在,倒是没有多意外。
始皇帝的勤政天下皆知,更何况今天还发生了那么多事。
“你们先退下吧。”
嬴政目光深邃地盯着扶苏。
陈庆当时慷慨陈词的模样历历在目。
扶苏自缢而亡!
如今这句话的分量,和当日已经完全不同。
“父皇……”
扶苏略感惶恐,不知所措的低下头。
嬴政走到他的面前,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扶苏,你可知道那陈庆是谁?”
“儿臣……不知道。”
扶苏心乱如麻。
蒙毅曾寄来密信,说过陈庆自称穿越者的事情。
不过这件事万万不可让始皇帝知道,不然就害了蒙毅。
“陈庆,代郡铜铁商人。”
“三年前不知从何而来,衣衫褴褛,落魄无依。”
“后来靠着夏日里走街串巷卖冰水,积累下一笔财产。”
“再之后,他很可能贩过私盐,又雇人开掘矿藏,由此发家。”
“寡人也是偶然路过左近,听说其人多有怪异,才命黑冰台彻查。”
“没想到……”
“陈庆已经暗中积攒下了足够五千军士使用的兵甲。”
秦始皇暗叹了口气。
陈庆有了钱既没有花天酒地,又从不显财露富,而是立刻着人打造兵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