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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哥,他在CPU你》内容精彩,“生产队的驴③”写作功底很厉害,很多故事情节充满惊喜,陈庆嬴政更是拥有超高的人气,总之这是一本很棒的作品,《政哥,他在CPU你》内容概括:全都得死。在死亡的威胁下,每一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时而争吵,时而讨论,各抒己见,气氛十分热烈。咸阳宫内,嬴政同样没有休息。“陛下,这是画师按照陈庆所绘的水车样式,原样临摹下来的。”“这是小人的记录。”赵崇把一捆竹简和一张绘制图案的羊皮放在案上。嬴政对此事十分上心,立即详细的观摩查看。......
《政哥,他在CPU你精品小说》精彩片段
夜色降临,咸阳城万家灯火。
陈庆已经被赵崇押送回宫内,大宅内的工匠们顿时松了口气。
门外有甲胄俱全的铁鹰剑士把守,想逃是绝对逃不出去。
他们明明精神十分疲惫,但谁都没有回去。
铜铁铺子的骨干们把大家召集起来,连夜商讨陈庆提出的水车应该如何打造。
造不出来,他们全都得死。
在死亡的威胁下,每一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时而争吵,时而讨论,各抒己见,气氛十分热烈。
咸阳宫内,嬴政同样没有休息。
“陛下,这是画师按照陈庆所绘的水车样式,原样临摹下来的。”
“这是小人的记录。”
赵崇把一捆竹简和一张绘制图案的羊皮放在案上。
嬴政对此事十分上心,立即详细的观摩查看。
“陈庆是打算造一个石磨,不过由骡马拉动,改成了由河水的冲力来推动?”
竹简之上错漏之处非常多。
赵崇虽然也是读过书的,但是陈庆用词古怪,有些字眼闻所未闻,只能用错别字替代。
嬴政连蒙带猜,大致瞧出了它的原理。
他双眉紧蹙,久久沉吟不语。
隐隐约约有种感觉,告诉他这件事是可行的。
但仔细一想,又仿佛天方夜谭。
渭河之水,滔滔不绝。
它能推动水轮,嬴政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怎么把这股由上而下的推力,变成乖巧听话,推着石磨往复转圈的力气,他就想不明白了。
“赵崇,你觉得陈庆对此事可有把握?”
“小人不知。”
赵崇哪敢在这种事上胡乱开口。
“不过……以小人观之,陈庆确实是言之有物的。他手下的工匠对其言听计从,十分信服,想来其人确实有些本事。”
“陛下,陈庆还说要用这水车来打造兵甲,小人已经记录下来。”
身为秦始皇的心腹,赵崇知道哪些事是皇帝所在意的。
“哦?”
嬴政洒脱的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他翻了翻竹简,露出几分期待的神色:“又能用来给五谷脱粒,还能用来磨面,打造兵甲。那这渭水河不就成神河啦?”
嬴政畅想着那种奇妙的场景,大秦若有如此神技,必将如虎添翼。
“凡陈庆所需物料,由宫内一应供给,不得短缺。”
“寡人就给他这个机会,看看穿越者到底有什么能耐!”
赵崇欲言又止,压下了话头恭敬地点头:“诺!”
——
翌日。
朝阳初升,陈庆就被赵崇早早叫了起来。
“我说,你们大秦朝的作息制度真的反人类。”
“天还没亮呢!”
昨晚是陈庆在咸阳睡得最好的一晚,还做了个美妙无比的梦。
梦中,渭河两岸架起了无数水车,来往运输的车队川流不息。
咸阳城中烟囱耸立,滚滚浓烟遮天蔽日。
充满蒸汽朋克风格的钢铁机甲和战车铺满大地,如洪流般徐徐涌动,朝着四面八方开赴。
“公主殿下,这是我打造的钢铁大秦。”
陈庆一身帅气拉风的战甲,站立在高耸的宫阁之上,向赢诗曼展示自己的杰作。
“有它们在,大秦的旗帜必将插遍地球的每一寸领土。”
赢诗曼含羞带怯,美目中异彩连连:“陈郎,你做的真好。”
“嘿嘿嘿。”
马车之上,陈庆回想起昨晚梦中旖旎的景象,忍不住傻笑个不停。
赵崇别过身去,偷偷在竹简上记下:“寅时三刻,陈庆与臣共乘一车出城,其突然暗笑不止,或有脑疾发作。”
铁鹰剑士开路,出行自然畅通无阻。
一行数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来到了渭水河畔。
“水工呢?”
“小臣在。”
负责治水的官员不知道陈庆的底细,但是看到他气度不凡,又有铁鹰卫士护送,以为是来了什么大人物,态度十分恭敬。
“你陪我走一走,将渭河近年来的水情如实禀告。”
陈庆漫步在荒凉的河道边上,打量着周围的地形。
“是。”
水工滔滔不绝,把每年汛期、旱季的水线位置一一道来。
似他这种吏员大都是父传子,子传孙,专业素质绝对不用怀疑。
陈庆一路沿着河岸前行,听得连连点头。
“去那边看看。”
他指的是河岸边一处陡峭的石滩。
上下落差大概有个三五米,与周围平缓的地势相形见绌。
“每年涨水的时候,水会到哪里?”
“旱季呢,水会落到什么地方?”
问明情况后,陈庆顿时心中有数。
他回头打量了一眼此处与城门之间的距离,不过七八百米左右。
“就是它了!”
陈庆捡起一根树枝,在石滩上画了一个百十平方的圈子。
“赵统领,麻烦你召集一些民夫来干些杂活。”
“石匠何在?”
“你来,我告诉你怎么做。”
陈庆穿越后,好歹当过几年铜铁铺子的老板。
指挥手下人干活井井有条。
先是开挖河道,给水车预留出充足的空间。
然后给磨坊打下地基,将靠河的一边修筑成石墙,防止河水冲刷。
原先的匠工们还是干老本行,利用赵崇发还的工具,将冶炼炉重新在河边竖起来。
“木工。”
“看到了没有?”
“水车以我指着的位置为中心,呈圆形,样子大概与车辐差不多。”
陈庆脑海中构想着磨坊的结构,指着虚空中的一点比划着它大致的模样。
“大人……”
“按照您所说,它起码得有五丈高,重达上千斤。”
“这么大的东西,它真的能转起来吗?”
木工惊愕的张大了嘴巴。
陈庆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转不转是我的事,造不造的出来是你的事。”
“别忘了,我可是陛下钦定的谋反要犯。”
“你现在跟我穿一条裤子,多想想自己应该干什么。”
木工神色仓皇,低下头慌忙道:“大人,小的记住了,小的一定给您把水车造出来。”
“这不就对了嘛!”
陈庆的眼角余光注意到一支运送物资的车队从城门口出来,几只黑白花色的山羊被驱赶着,一边时不时低头啃草,一边朝这边走来。
“好日子要来啦!”
陈庆搓着手,口水都快流了下来。
“李乙,先别忙活了!”
“给我搭个草棚,要快!”
嬴政目光如炬,眸子里仿佛藏着一只择人欲噬的凶兽,让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祖龙,镇压天下,莫敢不从的秦始皇!
怪不得他在一日,万里江山就无人敢造反!
“陛下……”
陈庆深吸一口气,收回打量的目光。
“您方才说,扶苏殿下纯良忠厚,此乃其自缢身亡的根源之一。”
“第二,则在于您。”
话音未落,赵崇的身体猛地颤栗了一下。
果然,嬴政勃然大怒。
“你这贼子当寡人真的不会杀你吗?”
被人当面指出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嬴政一把扯住了陈庆的肩头,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寡人……怎么会害自己的孩子!”
“因为您未立储君。”
陈庆目光平静地直视着他:“史书记载,陛下以法家治国,对扶苏殿下与儒家往来十分不满,因而迟迟未立太子。”
“陛下您仔细回想一下,若五年后我说的那件事真的发生,朝中群龙无首,扶苏殿下既无储君之名,又不在咸阳城中主持大局,会发生什么?”
嬴政的神情飞速变化,气急地说:“寡人驾崩之前,自然会有诏书留下。”
“扶苏乃是嫡长子,储君之位自然是由他来继承。”
“难道还敢有人违背寡人的遗诏不成?”
陈庆缓缓点头:“有!”
听到他镇定有力的回答,嬴政整个人都懵了。
竟然真的有人敢违逆他的意志!
还是在立储这种天大的事情上!
陈庆所说的每一桩,每一件事情,不敢说全部契合,但是嬴政认真思索之后,觉得确实是有可能发生的。
因此他不知不觉就代入了进去,想象着自己死后,扶苏被人坑害落得个自缢身亡的下场,一时怒极!
“说,到底是何人所为?”
嬴政的大手死死捏着陈庆的肩膀,语气十分激动。
“陛下薨逝于沙丘之后,曾留下一卷诏书,命扶苏殿下赶往咸阳,主持朝政。”
“然!”
“诏书到了赵高手里。”
陈庆神情凝重,将史实据实而告。
“赵高?”
“嗤。”
嬴政的瞳孔先是一缩,很快又露出不屑和讥嘲的笑容。
“你的意思是,赵高会篡改诏书?”
“他有这个能耐吗?”
“他有这个胆子吗?!”
嬴政的语调越来越高,显然是不相信这个事实。
赵崇思索片刻,也跟着缓缓摇头。
开什么玩笑。
大秦内有忠臣良相,外有猛将如云。
轮得到赵高一个宦官为所欲为?
他要是敢篡改诏书,难道朝中大臣都是死的吗?
“赵高是胡亥的老师。”
“陛下您说,他希望谁能登上皇位?”
陈庆反问道。
“这……”
嬴政还是摇头:“不可能!”
“扶苏虽然开拓不足,但是守成有余。”
“胡亥年幼,性情跳脱,寡人无论选谁都不可能选胡亥。”
“赵高就算有此想法,也不过是痴心妄想。”
“再说,满朝文武不会答应。”
“李斯统领百官,光是他这一关就过不去。”
陈庆哂笑:“陛下似乎忘了,李斯是法家的人。”
“扶苏殿下登基,他这宰相还能当的成吗?”
轰!
犹如一道惊雷,在嬴政的脑海中炸响。
一言惊醒梦中人。
嬴政不禁回忆起李斯过往的所作所为。
起于微末小官,拜师荀卿后,为一展抱负,投靠秦国成了吕不韦的一名客卿。
后来韩国派遣名匠郑国入秦,游说秦国修建水渠,借此消耗秦国国力。
嬴政察觉后,深感诸国客卿不怀好意者众多,因此下达了逐客令。
李斯同样是被驱逐的对象之一。
为保住自己的前程,他上书一道‘谏逐客书’,力劝皇帝收回成命。
也就是在此时,李斯进入了嬴政的视野之中。
他欣赏李斯的才华,抛下国族之分,将其一路提拔,最终当上了大秦的宰相。
“李斯断不会负寡人。”
嬴政语气低沉,缓缓摇头。
两人君臣相佐二十年。
若不是他,李斯一个楚国人如何能在秦国站稳脚跟?
若不是他一意孤行,李斯凭什么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嬴政对李斯,说句恩重如山一点都不过分。
结果陈庆告诉他,自己一死,李斯马上就和赵高合谋篡改诏书了?
“陛下。”
“还是那句话,只要您在一切都好说。”
“您若是不在了,各类宵小鼠辈自然全都跳了出来。”
“李斯贵为宰相,利弊得失想来早就在心中权衡清楚。”
“况且……”
陈庆忍不住笑道:“陛下您雄才伟略,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连大秦的骄兵悍将,似乎都有一种普天之下,舍我其谁的豪情壮志。”
“李斯嘛,也同样如此。”
“如果小民猜测的没错,赵高找上他的时候,李斯大概以为只要有自己在,无论谁当皇帝,这江山社稷都能如以前一样运转。”
“因此,他做出这种事情就不奇怪了。”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嬴政不由变了脸色。
他来回踱着步子,内心似乎陷入了激烈的天人交战。
“亡秦者胡,说的正是皇子胡亥。”
“扶苏殿下虽然不是您这般千古留名的雄主,可保住大秦的江山还是绰绰有余的。”
“陛下若不信,静观以待便罢了,小民言尽于此。”
陈庆知道,只要嬴政不相信,自己说再多也没用。
况且一下子接触到如此多惊人的消息,对方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消化。
许久,嬴政的脚步声停下。
他的眼中闪烁着可怕的神色,挥挥手道:
“赵崇,先把人带下去,安置于宫中。”
“没有寡人的命令,谁都不许见他。”
“诺。”
陈庆的脸上浮现出喜色,他这条命保住了!
“跟我走!”
赵崇眼中颇有深意的打量着陈庆。
来咸阳之前,他已经百分百确定这家伙绝对会死无全尸。
万万没想到,一番折腾之下,居然还真让他在绝境中找到了一线生机。
穿越者?
难道是真的吗?
二人走到偏殿门口的时候,陈庆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嬴政仍然站在原来的位置,身影冷傲、孤寂。
他身上背负着大秦的江山,重亿万钧,却倔强的不肯微微弯一下腰。
“唉,来此一朝,能见到千古一帝秦始皇,也不算是穿越一次。”
陈庆暗暗叹息。
“你在嘀咕什么呢?”
赵崇瞪了他一眼。
“赵统领,我还有一事相求。”
陈庆态度恭谦:“谋反一事,子虚乌有。陛下要杀要剐,我都随他。但跟随我的那些匠工和伙计都是无辜的,还请赵统领帮帮忙,让他们在狱中过得好一些。”
“你自身都难保了,居然还有心去管别人的死活?”
赵崇诧异地问道。
“无论将来如何,该做的事情总要去做的嘛。不然于心有愧,死了都难瞑目。”
陈庆笑着说。
赵崇短暂的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嗯,知道了。”
蒙甘一击不中,立刻抽剑,虎视眈眈的盯着陈庆的胸口。
“住手!”
扶苏趔趄了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
他连续被蒙甘冒犯了两次,虽然知道对方是一片好心,还是忍不住恼火。
“公子当心。”
“平民百姓如何能知晓您的名讳。”
蒙甘用魁梧的身躯挡在扶苏的前面,严肃地说道。
“我说你这莽夫……”
陈庆拍了拍手,刚想站起来,两把弩弓差点怼到他的脸上。
“你说什么!”
蒙甘登时勃然大怒,幸亏扶苏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才压制住对方。
“整个咸阳城谁不知道公子扶苏被册封为太子,不日即将抵达。”
“你们风尘仆仆远道而来,又有大军相护,你还称呼他为公子,我要是再猜不出来,岂不是傻子?”
陈庆一脸鄙视地瞪着蒙甘。
扶苏微笑着点点头:“言之有理。蒙将军,我等已经抵达咸阳,不必如此多疑。”
蒙甘忿忿地瞪了陈庆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作罢。
“将军。”
无功而返的边军重新回来,低头汇报道:“我们遇到了黑冰台的人,言道那不是什么妖人的法器,是什么磨米磨面的东西。”
“那叫水车。”
“是水力磨坊的一部分。”
陈庆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把差点烤糊了的羊肉迅速铲起来。
“水车?”
“水力磨坊?”
扶苏讶异地看了过来。
“你知道那是何物?”
“当然。”
陈庆手上的动作不停,把热气腾腾的羊肉均匀的摊在薄饼上,然后加入几位简单的调味料,再把鲜嫩的萝卜缨给包了进去。
“好了!”
先秦时期蔬菜和佐料的种类极为匮乏,能做成这个样子,他已经心满意足。
就在他张开大嘴,准备尝尝味道的时候,突然发现扶苏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罢了。
“远来是客。”
“公子你要不要尝一下?”
陈庆把肉夹馍递过去。
“嗯。”
扶苏也不客气,爽快地接了过去。
一口下去,筋道的面饼与软烂的羊肉同时进入口腔,还有萝卜缨清脆微辣的汁液混合其中。
“嗯~~~!”
扶苏重重地点头,样子极是满意。
陈庆嘿嘿一笑,连忙又用剩下的材料给自己做了一个。
两个人咔嚓咔嚓,你一口我一口,把饥肠辘辘的北地边军看得直流口水。
蒙甘犹豫再三,没好意思张嘴,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陈庆。
‘我的呢?’
‘嗯?你看什么,我不明白。’
陈庆只管装傻,顿时把蒙甘气得七窍生烟。
“店家,不知道那水车到底是什么?”
“我远离咸阳已久,竟不曾听说过天下间有此奇物。”
扶苏吃完肉夹馍后,意犹未尽的看向石板。
发现上面的羊肉只剩下了点沫子,这才叹息着收回了目光。
他指着渭河边上转动不休的水车,好奇地发问。
“水车,乃是一种极为方面的水力机械。”
“它的原理……”
“你过来,我画给你看。”
陈庆嘴里还嚼着东西,含含糊糊地说道。
蒙甘还没来得及阻拦,扶苏已经迈步过去。
他只能紧紧地跟在旁边,防止陈庆突然行刺。
“水车呢,外形是这样的。”
“中间是转轴,车轮一样的是支架,最外面是挡板。”
“河水冲刷下来,撞在挡板上……”
陈庆用木棍在泥地上画了一副草图。
“大河之水滔滔不绝,撞一下,水车就动一下。在我们眼中看来,它自然就是转动不休的。”
扶苏皱眉思索了片刻,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原来如此!”
“简直巧夺天工!”
“水力竟然可以如此利用,那……”
“哼,我倒要看看你能蹦跶到什么时候。”
李斯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挥袖离去。
——
“皇兄。”
“皇兄。”
扶苏面色欣喜,一路疾行着去给陈庆报喜。
却不想路上被几个弟弟妹妹拦住。
“皇兄,我们等你多时了。”
“今天不是说要去给……陈先生道歉吗?”
“皇兄,我等已经备好礼物,你带我们去吧。”
将闾、博简、婴哲三位公子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赢诗曼更是俏脸生寒,显得十分不情愿。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你们随我来吧。”
扶苏儒雅的点点头,昂首走在前面。
幽深的宫苑之内。
秋日的阳光暖暖的洒下来,照亮了陈庆酣睡的面孔。
不知道是不是好长时间没沾油水了,吃下赵崇送来的酒菜后,竟然闹起了肚子。
折腾了大半晚上后,直到鸡鸣时分方才睡下。
扶苏在院子里唤了几声后,无人应答。
房门是虚掩着的,并未落锁,他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呼~~~zzz”
前脚刚进屋,耳中就传来如雷般的鼾声。
扶苏扭头一看,陈庆四仰八叉的躺在席子上,睡得昏天暗地。
他小心的放轻了脚步,回头道:“先生正在安睡,手脚都轻些,不要打搅到他。”
将闾、博简等人老实的点点头。
赢诗曼扭头看了一眼陈庆散漫、邋遢的模样,顿时心中恼火:“皇兄,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睡醒吗?”
扶苏面色不悦:“诗曼,你虽是女子,但也是皇家之人。”
“今日你们所为何来?”
“既然是给先生道歉,难道一点诚意都拿不出来吗?”
“若是如此,你们还是趁早回去吧。”
将闾焦急的给姐姐打眼色。
扶苏一向言出必行。
他们敢回去,明天扶苏就会奏请父皇将他们禁足。
半年呢!
相比之下,给陈庆低个头认个错反而不是什么大事了。
赢诗曼气得脸色涨红,银牙咬的咯咯作响,目光死死盯着躺在席上的陈庆,恨不得将其暴打一顿。
“谁呀?”
“要埋就埋吧,你们把我拖过去就行。”
陈庆被屋里的动静吵醒,含含糊糊的嘟囔道。
“扶苏来访,不小心惊扰到先生,还请见谅。”
“扶苏?”
陈庆猛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
“你来了呀。”
他咧嘴笑着打了声招呼,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别人。
“见过先生。”
“见过先生。”
将闾、博简、婴哲先后行礼。
赢诗曼高傲的扬起下巴,眼中流露出浓浓的鄙夷之色。
刚才她清清楚楚看到陈庆揉眼睛的时候,一大坨眼屎掉到了裤子上。
而对方恍如未觉,还咧着嘴傻笑。
“哪有一点高人的样子。”
心中所想,她不小心就说了出来。
扶苏登时严厉地瞪了过来:“先生大才,岂容你随意诋毁!诗曼,给先生道歉!”
赢诗曼深吸了一口气,顿时红了眼眶。
扶苏一向爱护弟妹,加上她素来乖巧,从未如此严厉的斥责过她。
“我确实不是什么高人嘛。”
陈庆连忙从趿拉着鞋子走过来:“扶苏公子不必如此,小民不过一介山野村夫,向来自由散漫惯了。不知道几位公子和诗曼公主要过来,让你们看了笑话。”
扶苏看到对方衣衫不整,连鞋子都只是趿拉着,但是态度真诚、爽朗大方,顿时自愧不如。
“古语道:真名士,自风流。”
“恃才却不倨傲,心胸豁达,虚怀若谷。”
“扶苏受教了。”
说完,他恭敬的行了一礼。
将闾犹豫了下,也想跟着行礼,却发现姐姐正狠狠地盯着他,顿时又把腰杆挺直了。
扶苏兴奋地说道。
“倒呀,别停。”
陈庆冲着站在梯子上的铁鹰剑士喊道。
赵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倒!”
麦粒再次倾泻而下。
这两袋加起来,足有一百多斤。
嬴政眼睁睁的看着碾盘上堆积的面粉越来越多,渐渐在石磨周围堆积成一圈‘围墙’。
“让一让,面粉要及时收起来。”
“李乙,过来帮忙。”
陈庆招呼了一声,几名铜铁铺的匠人小跑着过来。
皇帝就站在他们身边不足一丈的距离,他们深深埋着头,不管干什么双手都抖个不停。
李乙铲面粉的时候洒了一点在地上,吓得差点瘫软下去。
还没等他们收拾好,第三袋小麦又倒进漏斗中。
嬴政猛地抬起头:“磨了多少啦?”
“回陛下。”
赵崇小心地回答:“共两袋,约两百斤。”
“多少?!”
嬴政的声音拔高了一大截。
“一袋麦差不多一百斤。”
“两袋麦共两百斤。”
连赵崇自己都被这个数字给吓到了。
陈庆突然一拍脑袋:“我说怎么不对呢!”
秦朝的‘斤’约等于后世的250克,也就是半斤。
他当上铜铁铺老板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工匠按他的‘市斤’来算。
时间久了,众人慢慢也就改变了习惯。
当然,这种事决不能宣之于口。
秦始皇统一度量衡才没多久,陈庆要是给他改了,妥妥的又是一条死罪。
陈庆讶然地自言自语:“那这水磨一天岂不是能磨一万斤麦?”
“陈庆,此言当真?”
嬴政听到这句话,迅速的转过头来,死死盯住他。
“大差不差。”
陈庆犹豫了下:“或许还有过之。”
……
嬴政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有种如坠梦中的不真实感。
要真是一天能磨一万斤,那这水磨能抵多少民夫?
“赵崇,计时。”
嬴政面色肃然:“寡人倒要看看,它一天到底能磨多少面。”
李斯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那一袋袋小麦倒下去,连个磕绊都不打,就变成了一堆堆的面粉。
这一天下来,就算没有一万斤,起码几千斤是有的。
“启奏陛下。”
“这水磨看似省力,微臣觉得未免言过其实。”
一名御史大夫站了出来,指着排队搬运小麦的铁鹰剑士:“陛下请看,光是运粮就消耗了如此多的人力,还有收集面粉也需要人。”
“这起码相当于百八十人,在帮这石磨干活。”
“何来省力一说!”
不少同僚跟着大点其头。
有道理呀!
人力并没有消失,只不过换了种方式存在而已。
陈庆果然奸诈!
竟然差点让他蒙混过去!
“你这老糊涂,也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
陈庆指点着对方哈哈大笑。
“大胆!”
李斯:“你可知他是谁?陈庆,你一介平民百姓……”
“让他说下去。”
嬴政的声音清脆有力,瞬间就打断了李斯的长篇大论。
陈庆骄傲地昂起头:“我先前就说了,水力磨坊尚未完工,只不过是个半成品。”
“眼下这里路面崎岖泥泞,车马来往不便,只能停靠在路边。”
“难道以后还是这样吗?”
他走了几步,在原地大概丈量出十米左右的距离。
“以后此处就是磨坊的大门,足够两辆马车并排驶进来。”
“我脚下的位置,会搭一层地板,大约半人高。”
陈庆从腰间比划着梯子中段的位置。
“诸位请看,路修好后,粮车直接停到磨坊门口。”
“粮食由一两个人卸下来,直接举起倒进漏斗里不就行了?”
“何来百十人之多。”
一些先前脑子没转过弯的人不由暗暗点头,脸色微微发红。
郑妃还是从嬴政嘴里听说这个名字的。
始皇帝说梦话的时候提起过几次,一会儿要杀,一会儿又似有期盼,一会儿又勃然大怒,着实怪诞非常。
“正是此人。”
“以儿臣观之,陈庆有宰辅之才,又有爱民之心。”
“若能出任为官,必可造福黎民,固我大秦江山社稷。”
扶苏毫不吝啬的溢美之词,让郑妃稍感惊诧。
她还从来没听长子这样推崇一个人。
“陈庆当真有这么厉害?”
郑妃半信半疑的问道。
“犹有过之。”
扶苏坚定地回答。
在法家治国的大秦,陈庆立功后不求封赏,却为天下百姓祈求减轻徭役。
这种大义为公的行为,深深地触动了扶苏,立刻将其引为知己。
他恨不得今晚就去登门请教,与陈庆彻夜长谈。
“这样啊……”
郑妃垂下眸子,慈爱的看着亲生或者非亲生的子女。
“你们哪个冒犯了人家,明天让扶苏带你们去登门道歉。这件事就此揭过,听到了没有?”
将闾如逢大赦:“多谢母妃开恩。”
赢诗曼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也拗不过固执己见的长兄。
她缓缓点头,不情不愿的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这时候,赵高带着内侍脚步轻缓的走来。
“见过郑妃,见过诸位公子。”
他行了一礼后,恭敬地说:“扶苏公子,陛下让你去御书房一趟。”
郑妃诧异地问:“现在。”
赵高点头:“是。”
“母妃不必担心,儿臣去去就回。”
扶苏安慰了一句,随着赵高匆匆往咸阳宫赶去。
幽深的走廊中。
传信骑兵行色匆匆转身离去。
“一万两千斤。”
嬴政负手而立,嘴里喃喃的念着这个数字。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水力磨坊吞吐粮食奇快无比的效率,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天下有如此奇物的。
“赵崇,过去多少个时辰了?”
“启禀陛下,小人从已时末开始计时,已经六个时辰了。”
赵崇一丝不苟地回答。
“水力磨坊不知疲倦,人却不行。”
“小人已经命两百民夫随时待命,目前已经换了三拨。”
不待始皇帝问询,他又补充道。
嬴政嘴角勾起难明的笑容:“六个时辰,一万两千斤。若是一天全力运转下来,光是这一座水力磨坊,就能磨面两万四千斤!”
“赵崇,咸阳府库内共有多少谷物?”
“这……”
史书记载:秦富天下十倍,积粟如丘。
战国时期动辄几十万大军相互拼杀,战火连绵不断。
没有相当规模的粮食储备,绝对支撑不起如此大的消耗。
赵崇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回道:“小人今日前去支粮,随口问了一句。咸阳仓中共储存麦六十积,约三千六百万斤。粟米当数倍于此。其他杂色若干,想来总共一万万斤只多不少。”
秦朝布武天下,因此十分重视粮食的储备。
全国各地都建设有规格不同的粮仓,其中以咸阳仓为最。
一积就是一座粮仓,存有小麦六十万斤,规模之宏伟可想而知。
光是修建秦始皇陵墓的刑徒就有七十万人,加上城中的百姓与满朝文武,这个数字平分下来,确实不算夸张。
“三千六百万斤。”
嬴政来回踱着步子:“只需要四座水力磨坊,就能将其全部碾成面粉。”
“若人力碾磨,需要多少民夫?”
赵崇脸色发白,先前的数字他还没扒拉明白呢,更别说如此复杂的计算。
秦始皇却不死心,他绕到案几之后,拿出一副象牙的算筹。
若以两人为一组,每天推磨可产麦粉200多斤。
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话:“劳动人民的力量是无穷的。”
虽然想不通其中的道理,但是他已经感受到了这股可怕的力量。
“扶苏,随我回宫。”
“赵崇,命人盯着水磨。产出多少,每个时辰派人到宫内报一次。”
秦始皇大袖一甩,疾步走向御辇。
扶苏脚步停顿了下,转过头来冲着陈庆深深的行了一礼。
“不知先生仙居何处?”
“扶苏来日定当登门拜访。”
陈庆玩味的笑了笑:“不用那么麻烦,我就住在你家。”
???
扶苏诧异又茫然地抬起头。
“嗐。”
陈庆摇了摇头:“如今我还是谋逆要犯的身份,陛下怕我跑了,所以拘禁于宫中。说起来,咱俩还是邻居呢。”
“有空来串门啊。”
夜深人静。
咸阳城宽阔的街道上空空荡荡。
只有更夫和巡逻的士兵才不用遵守宵禁制度,漫不经心的沿着空旷的街道巡视。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城门口传来。
火把的照耀下,传信骑兵坚毅的面庞忽明忽暗,驾驭着快马朝着咸阳宫飞奔而去。
沿街的百姓非但不觉得吵,反而兴奋的睡不着。
那是去宫里报信的飞骑!
始皇帝说,只要修好了磨坊,大秦就可以减徭役了!
虽然只少一天,但这在大秦朝可以破天荒的头一遭!
近些年,随着始皇陵、长城、灵渠等大工程的开建,百姓的负担越来越重。
秦法规定,平民除了缴纳税赋之外,每年还要承担一个月的徭役。
听起来不多,但是随着人手的短缺,真正执行起来,则面临着各种层层加码。
名义上是一个月的徭役,有些人竟然一去三两年都不归。
另外,由于秦法严苛,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受罚者不计其数。
修建秦始皇陵的七十万人中,大部分都是这类‘刑徒’。
男的犯错了要罚,女性同样也不能幸免。
陈庆上奏时所说的‘舂刑’,就是一种常见的针对女犯的刑罚。
在更先进的工具发明出来之前,米麦的脱壳、加工一直是相当繁重的劳作。
男人要被当成牛马去筑城、修长城。女人则被当成男人一样,每天提着沉重的石杵,日以继夜的在粮仓中舂米、磨面。
世人只知道大秦以偏远的一隅之地起家,最终出函谷关横扫六国,却极少有人能看到背后无数老秦人付出的血和泪。
当然,随着陈庆的到来,这种局面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砰!
哗啦——
相府中,书房里再次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李斯每次听到报信的骑兵经过,总是忍不住怒气勃发。
尤其是陈庆那句‘别有用心’、‘奸人作乱’,如两把利刃狠狠地插在他的心上。
我别有用心?
我是奸人?
你陈庆才是大秦最大的奸佞!
李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与始皇帝相辅相成二十余年,居然抵不过陈庆三言两语的挑拨离间!
这还有天理吗?
“老夫不除此獠,誓不为人。”
李斯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的低声喝道。
——
宜春宫。
扶苏回来之前,这里已经被宫人和婢女打扫的干干净净。
宫墙外已经陷入了一片宁静肃穆的黑暗之中,这里却灯火通明,异常热闹。
“皇兄!”
“恭喜皇兄,贺喜皇兄!”
“皇兄,可曾给我们带了礼物?”
“皇兄,听说北地多良马,你有没有带几匹回来?”
嬴政共有儿子23个,女儿10个。
再加上各自的随从和宫女,花园中足足有上百人围聚在一起,熙熙攘攘,犹如闹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