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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全篇政哥,他在CPU你》精彩片段
赵崇心里比吃了榴莲还苦,嗫嚅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随行的李斯悠悠的开口:“怕是这水车根本不像那逆贼所称那般神奇吧。”
“亦或者是,此獠耗费数不清的民脂民膏,最后却造出了一个毫无用处的废品。”
“陛下,陈庆欺君罔上,罪该万死!”
“请诛此獠,以正人心!”
李斯开了口,御史大夫们顿时争先恐后的跳出来。
“陈庆此獠罪不可赦,请陛下诛之!”
“请诛此獠!”
“此獠欺君害民,万万不可留,请诛之!”
朝中公卿群情汹涌,异口同声的喊着要杀陈庆。
赵崇吓得连头都不敢抬,生怕御史们顺便连他也捎带上。
“是扶苏回来了。”
嬴政脸色铁青,却没有轻易做决定。
他远远地看到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疾步朝着这边奔来,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父子没有隔夜仇。
虽然扶苏多次上奏要仁爱待民,因此触怒了他。
但是许久不见,嬴政同样挂念着自己这个长子。
扶苏的本意为树木枝繁叶茂,欣欣向荣的样子。
由此可见,嬴政对其寄望甚重。
“参见父皇!”
扶苏疾行而来,跪于车辇前,恭敬地行起首大礼。(相当于后世的跪拜)
“参见陛下!”
蒙甘带着几名亲信跟在后头,同时作揖行礼。
“回来啦。”
秦始皇的脸颊微微抽动,竭力压抑着心中的悸动。
他淡淡的一挥手:“起身吧。”
“谢父皇。”
父子之间没有过多的交流,双方对视一眼,扶苏匆匆移开了视线。
两人之间的感情很复杂,且都是性情粗犷、不善表达的老秦人,有些话压在心底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扶苏,你可知道这里发生了何事?”
嬴政主动开口。
“父皇恕罪,儿臣远道归来,不知咸阳城外竟多了水车这等奇物。”
“加上附近人员众多,一时误以为有刺客埋伏,故遣人将其驱散。”
“父皇,那水车不知是何人所造,此君当真有经天纬地之才。”
扶苏抬起头,在朝中大臣的身上一一扫过。
大秦一向重视工器革新,所以才能有后来的甲兵冠绝天下。
水车就在咸阳城外,想来这位高人已经被请进了宫里,说不定就在随驾的臣子之中。
“哦……”
嬴政不禁露出了然的神色。
原来不是水车出了差错,只不过是因为扶苏到来引发的一场误会。
李斯和御史大夫们气得不轻。
事情居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
关键是扶苏澄清事实也就罢了,居然还替陈庆说起了好话!
尤其是那句‘经天纬地’之才,听起来格外的刺耳。
“公子殿下。”
“您刚回咸阳,恐怕还不了解这水车。”
“妄言其如何如何,怕是不妥。”
李斯不阴不阳的顶撞了一句。
扶苏愣了下,虚心地行礼:“李相教训的是。”
嬴政朗声道:“水车近在眼前,一试便知。”
“赵崇,听说你命人从内库支领了五千斤麦?”
赵崇猛地打了个机灵。
先前他还信心十足,觉得此事必然有万全把握。
可看到李斯和御史大夫的态度,他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万一这水车真的不灵,李相能绕的了他吗?
“陛下,是小民请赵统领运的粮食。”
“水车只要转起来,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如果粮食跟不上,岂不是白白空费了水力。”
陈庆昂首阔步而来,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是你?!”
扶苏惊愕地指着他,嘴巴张的能放进去一个鸭蛋。
“你不是……”
“卖肉夹馍只不过是业余爱好,其实我真正的身份是一名穿越者。”
夜色降临,咸阳城万家灯火。
陈庆已经被赵崇押送回宫内,大宅内的工匠们顿时松了口气。
门外有甲胄俱全的铁鹰剑士把守,想逃是绝对逃不出去。
他们明明精神十分疲惫,但谁都没有回去。
铜铁铺子的骨干们把大家召集起来,连夜商讨陈庆提出的水车应该如何打造。
造不出来,他们全都得死。
在死亡的威胁下,每一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时而争吵,时而讨论,各抒己见,气氛十分热烈。
咸阳宫内,嬴政同样没有休息。
“陛下,这是画师按照陈庆所绘的水车样式,原样临摹下来的。”
“这是小人的记录。”
赵崇把一捆竹简和一张绘制图案的羊皮放在案上。
嬴政对此事十分上心,立即详细的观摩查看。
“陈庆是打算造一个石磨,不过由骡马拉动,改成了由河水的冲力来推动?”
竹简之上错漏之处非常多。
赵崇虽然也是读过书的,但是陈庆用词古怪,有些字眼闻所未闻,只能用错别字替代。
嬴政连蒙带猜,大致瞧出了它的原理。
他双眉紧蹙,久久沉吟不语。
隐隐约约有种感觉,告诉他这件事是可行的。
但仔细一想,又仿佛天方夜谭。
渭河之水,滔滔不绝。
它能推动水轮,嬴政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怎么把这股由上而下的推力,变成乖巧听话,推着石磨往复转圈的力气,他就想不明白了。
“赵崇,你觉得陈庆对此事可有把握?”
“小人不知。”
赵崇哪敢在这种事上胡乱开口。
“不过……以小人观之,陈庆确实是言之有物的。他手下的工匠对其言听计从,十分信服,想来其人确实有些本事。”
“陛下,陈庆还说要用这水车来打造兵甲,小人已经记录下来。”
身为秦始皇的心腹,赵崇知道哪些事是皇帝所在意的。
“哦?”
嬴政洒脱的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他翻了翻竹简,露出几分期待的神色:“又能用来给五谷脱粒,还能用来磨面,打造兵甲。那这渭水河不就成神河啦?”
嬴政畅想着那种奇妙的场景,大秦若有如此神技,必将如虎添翼。
“凡陈庆所需物料,由宫内一应供给,不得短缺。”
“寡人就给他这个机会,看看穿越者到底有什么能耐!”
赵崇欲言又止,压下了话头恭敬地点头:“诺!”
——
翌日。
朝阳初升,陈庆就被赵崇早早叫了起来。
“我说,你们大秦朝的作息制度真的反人类。”
“天还没亮呢!”
昨晚是陈庆在咸阳睡得最好的一晚,还做了个美妙无比的梦。
梦中,渭河两岸架起了无数水车,来往运输的车队川流不息。
咸阳城中烟囱耸立,滚滚浓烟遮天蔽日。
充满蒸汽朋克风格的钢铁机甲和战车铺满大地,如洪流般徐徐涌动,朝着四面八方开赴。
“公主殿下,这是我打造的钢铁大秦。”
陈庆一身帅气拉风的战甲,站立在高耸的宫阁之上,向赢诗曼展示自己的杰作。
“有它们在,大秦的旗帜必将插遍地球的每一寸领土。”
赢诗曼含羞带怯,美目中异彩连连:“陈郎,你做的真好。”
“嘿嘿嘿。”
马车之上,陈庆回想起昨晚梦中旖旎的景象,忍不住傻笑个不停。
赵崇别过身去,偷偷在竹简上记下:“寅时三刻,陈庆与臣共乘一车出城,其突然暗笑不止,或有脑疾发作。”
铁鹰剑士开路,出行自然畅通无阻。
一行数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来到了渭水河畔。
“水工呢?”
“小臣在。”
负责治水的官员不知道陈庆的底细,但是看到他气度不凡,又有铁鹰卫士护送,以为是来了什么大人物,态度十分恭敬。
“你陪我走一走,将渭河近年来的水情如实禀告。”
陈庆漫步在荒凉的河道边上,打量着周围的地形。
“是。”
水工滔滔不绝,把每年汛期、旱季的水线位置一一道来。
似他这种吏员大都是父传子,子传孙,专业素质绝对不用怀疑。
陈庆一路沿着河岸前行,听得连连点头。
“去那边看看。”
他指的是河岸边一处陡峭的石滩。
上下落差大概有个三五米,与周围平缓的地势相形见绌。
“每年涨水的时候,水会到哪里?”
“旱季呢,水会落到什么地方?”
问明情况后,陈庆顿时心中有数。
他回头打量了一眼此处与城门之间的距离,不过七八百米左右。
“就是它了!”
陈庆捡起一根树枝,在石滩上画了一个百十平方的圈子。
“赵统领,麻烦你召集一些民夫来干些杂活。”
“石匠何在?”
“你来,我告诉你怎么做。”
陈庆穿越后,好歹当过几年铜铁铺子的老板。
指挥手下人干活井井有条。
先是开挖河道,给水车预留出充足的空间。
然后给磨坊打下地基,将靠河的一边修筑成石墙,防止河水冲刷。
原先的匠工们还是干老本行,利用赵崇发还的工具,将冶炼炉重新在河边竖起来。
“木工。”
“看到了没有?”
“水车以我指着的位置为中心,呈圆形,样子大概与车辐差不多。”
陈庆脑海中构想着磨坊的结构,指着虚空中的一点比划着它大致的模样。
“大人……”
“按照您所说,它起码得有五丈高,重达上千斤。”
“这么大的东西,它真的能转起来吗?”
木工惊愕的张大了嘴巴。
陈庆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转不转是我的事,造不造的出来是你的事。”
“别忘了,我可是陛下钦定的谋反要犯。”
“你现在跟我穿一条裤子,多想想自己应该干什么。”
木工神色仓皇,低下头慌忙道:“大人,小的记住了,小的一定给您把水车造出来。”
“这不就对了嘛!”
陈庆的眼角余光注意到一支运送物资的车队从城门口出来,几只黑白花色的山羊被驱赶着,一边时不时低头啃草,一边朝这边走来。
“好日子要来啦!”
陈庆搓着手,口水都快流了下来。
“李乙,先别忙活了!”
“给我搭个草棚,要快!”
赵高小心地回答道。
嬴政的脸色立刻冷了几分:“你可是觉得寡人做的不对?想替胡亥求情?”
“小人绝无此意。”
赵高慌慌张张的跪在地上。
他死活想不明白,大清早的皇帝怎么突然就跟他过不去了。
“还有没有其他事了?”
嬴政喜怒无常,刚才好像要杀人一样,现在语气又温和了许多。
赵高战战兢兢,犹豫良久之后,小声回道:“宫内倒是一切如常,只不过……咸阳城中的百姓似乎流传着什么神人降世的说法。”
“其言语多有冒犯圣聪,小人不知该不该说……”
嬴政一听就知道,这所谓的神人定是陈庆无疑。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始皇帝放肆又嚣张的大笑起来,宫娥们脸色骇然,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赵高更是豆大的冷汗噼里啪啦往下掉,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起驾,上朝。”
“赵高你不必跟来了。”
嬴政平淡的语气,却仿佛给了赵高致命一击。
直到脚步声从寝宫中消失,他才缓缓的抬起头。
自从当上中车府令之后,一直是他陪伴始皇帝上朝。
而今……
赵高脸色晦暗,浑身像是被浸入了冰水之中,凉得透彻心扉。
失去了始皇帝的宠信,他的地位必将一落千丈。
哪天触怒了宫中的贵人,落得个尸首异处的下场也不足为奇。
赵高越想越觉得皇帝的态度实在太过古怪,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人的名字。
“陈庆!”
晨光微熹。
始皇帝昂首阔步,穿过园林回廊。
侍者小跑着才能跟的上他,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嬴政刚才几次动了杀心,心中像是点燃了一团火。
蒙家满门被杀,竟是赵高所为!
他何德何能,敢如此对待大秦的三代重臣!
按照嬴政以往的行事风格,早就把赵高拉出去或烹(活活煮死)或车裂。
可最后关头,他还是忍住了。
天地如棋盘。
赵高、李斯都不过是其中小小的棋子。
嬴政却不想当这枚棋子!
他是功盖三皇五帝,一统九州山河的始皇帝!
天地要寡人覆亡,寡人也要跟你们好好斗一斗!
自从统一天下后,嬴政重新燃起了熊熊斗志。
只要他在,无论李斯或者赵高,绝对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就让你们当个见证者,看着寡人逆改天命。
突然,嬴政停下脚步。
“赵崇!”
“小人在。”
嬴政挥退了侍者。
两人站在幽深的回廊中间,四下无人。
“寡人给你一道密令。”
“若是有一天寡人遭逢不测,你立刻率黑冰台的人,先杀李斯,再诛赵高。”
“记得要干净利落!”
秦始皇狠狠的一挥手,眼中凶光四射。
赵崇心中惴惴。
这分明是要灭他们满门的意思!
“小人明白了。”
嬴政点点头,还是觉得不放心:“回头寡人写一道密旨留给你。”
赵崇低着头不敢言语。
陈庆害人呀!
陛下想杀李斯和赵高的念头相当坚决,恐怕这两人活不长了。
真怕哪天陈庆突然嘴巴一秃噜,说点什么关于他的事情。
赵崇想到那可怕的后果,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
麒麟殿。
满朝文武大臣早早恭候于此,等待始皇帝驾临。
不同的是,今天殿内多了一个人。
扶苏坐在王翦的身旁,小声陪着这位岳祖父说话。
除此之外,他还不忘时时和身旁的蒙毅聊上几句,言语间颇多关慰和亲近之情。
这可把蒙毅给高兴坏了,两条眉毛一跳一跳的,喜色不由浮现在脸上。
“转了!”
“水车转了!”
“转起来了!”
不知道谁最先开的口,现场瞬间爆发出如雷般的欢呼声,震得陈庆的鼓膜都在嗡嗡作响。
已经几天没合眼的木工和石匠喜极而泣,互相抱在一起用狂热的呼喊来庆祝自己的新生。
管道上看热闹的人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负责维持秩序的铁鹰剑士大惊失色,慌忙拦在前面。
老百姓见状,纷纷绕到了磨坊的上下游,探着头对着徐徐转动的水车指指点点。
连一向不苟言笑的赵崇都忍不住动容。
“竟然真的会转。”
虽然亲眼目睹过水车模型转动,但它和实物的大小天差地别。
模型的水轮才多大?
顶多二两重。
而实物高十丈,重上千斤,二十个人想要抬起来都非常吃力。
赵崇的目光扫过壮观的水车,还有中间那根长逾十米的红杉木转轴,深深的为自然的伟力所震撼。
“别看了。”
“水车会转还不算成功,要石磨转起来才行。”
陈庆突然拍了拍他的肩头,把赵崇吓了一跳。
转轴的尽头,民夫们已经散开了一大圈,面色惶惶地盯着自发转动起来的石磨。
先是一阵嘎吱嘎吱的响声,然后它的运转越来越流畅。
他们是亲手把石磨搬上去的,当然知道这个大家伙有多么沉重!
而现在,在没有人力和骡马的牵引下,它居然自己开始转了!
胆小的人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念叨着神仙保佑,祖宗保佑。
还有人直接冲着石磨跪下,嘴里念念有词,好似拜谒鬼神一样敬畏。
“让开!”
“跪什么跪?你们自己安上去的,居然还怕它?”
陈庆不由摇了摇头。
“石磨真的转了。”
赵崇虽然有了心理准备,然而真的看到它在碾盘上一圈圈的快速旋转着,仍然大感不可思议。
“木工呢?”
“把梯子拿过来。”
因为磨坊尚未完工,地板还没有铺起来。
漏斗挂的足有两米多高,暂时只能靠梯子爬上去装料。
“东家,我给您扶着。”
李乙凑上前献殷勤。
“不用,你去扛一袋麦子,倒进漏斗里。”
陈庆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
在水力磨坊出现之前,面粉因为加工费时费力,属于绝对的高端食材。
普通百姓家里通常是把麦粒装在盆里,直接蒸或者煮,名为麦饭。
陈庆刚穿越的时候,吃了足足半年那玩意儿,嗓子都快被磨出茧子了。
“诶。”
李乙面露为难之色,屁颠屁颠跑去扛了麦子回来。
“东家……你千万扶稳一点。”
他面露畏怯之色,迟迟不敢抬脚上梯子。
石磨转的那么快,如果一个不小心掉下去,最轻也是头破血流。
“瞧你那点出息,我来!”
陈庆一把夺过他肩上的麻袋。
“东家小心呀。”
李乙连忙扶着梯子,紧张地叮嘱道。
陈庆三两下扯开封口的麻绳,努力维持好身体的平衡,然后将袋口向下。
哗——
麦粒如流沙般撞击着木质漏斗,然后沿着顺着斜坡倾泻而下。
通过一条短短的羊皮管道,流进了石磨中间的圆孔中。
起码几百号人瞪大眼睛,前倾着身子盯着碾盘,模样十分滑稽可笑。
石磨的噪音似乎变小了一点。
那是因为麦粒已经进入石磨下方,减轻了它与碾盘之间的摩擦力。
“出来了!”
“我看到麦粉了!”
“真的出来了吗?”
人潮推挤着围住了碾盘,争先恐后地瞪大眼睛看着新鲜出炉的面粉。
嬴政目光如炬,眸子里仿佛藏着一只择人欲噬的凶兽,让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祖龙,镇压天下,莫敢不从的秦始皇!
怪不得他在一日,万里江山就无人敢造反!
“陛下……”
陈庆深吸一口气,收回打量的目光。
“您方才说,扶苏殿下纯良忠厚,此乃其自缢身亡的根源之一。”
“第二,则在于您。”
话音未落,赵崇的身体猛地颤栗了一下。
果然,嬴政勃然大怒。
“你这贼子当寡人真的不会杀你吗?”
被人当面指出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嬴政一把扯住了陈庆的肩头,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寡人……怎么会害自己的孩子!”
“因为您未立储君。”
陈庆目光平静地直视着他:“史书记载,陛下以法家治国,对扶苏殿下与儒家往来十分不满,因而迟迟未立太子。”
“陛下您仔细回想一下,若五年后我说的那件事真的发生,朝中群龙无首,扶苏殿下既无储君之名,又不在咸阳城中主持大局,会发生什么?”
嬴政的神情飞速变化,气急地说:“寡人驾崩之前,自然会有诏书留下。”
“扶苏乃是嫡长子,储君之位自然是由他来继承。”
“难道还敢有人违背寡人的遗诏不成?”
陈庆缓缓点头:“有!”
听到他镇定有力的回答,嬴政整个人都懵了。
竟然真的有人敢违逆他的意志!
还是在立储这种天大的事情上!
陈庆所说的每一桩,每一件事情,不敢说全部契合,但是嬴政认真思索之后,觉得确实是有可能发生的。
因此他不知不觉就代入了进去,想象着自己死后,扶苏被人坑害落得个自缢身亡的下场,一时怒极!
“说,到底是何人所为?”
嬴政的大手死死捏着陈庆的肩膀,语气十分激动。
“陛下薨逝于沙丘之后,曾留下一卷诏书,命扶苏殿下赶往咸阳,主持朝政。”
“然!”
“诏书到了赵高手里。”
陈庆神情凝重,将史实据实而告。
“赵高?”
“嗤。”
嬴政的瞳孔先是一缩,很快又露出不屑和讥嘲的笑容。
“你的意思是,赵高会篡改诏书?”
“他有这个能耐吗?”
“他有这个胆子吗?!”
嬴政的语调越来越高,显然是不相信这个事实。
赵崇思索片刻,也跟着缓缓摇头。
开什么玩笑。
大秦内有忠臣良相,外有猛将如云。
轮得到赵高一个宦官为所欲为?
他要是敢篡改诏书,难道朝中大臣都是死的吗?
“赵高是胡亥的老师。”
“陛下您说,他希望谁能登上皇位?”
陈庆反问道。
“这……”
嬴政还是摇头:“不可能!”
“扶苏虽然开拓不足,但是守成有余。”
“胡亥年幼,性情跳脱,寡人无论选谁都不可能选胡亥。”
“赵高就算有此想法,也不过是痴心妄想。”
“再说,满朝文武不会答应。”
“李斯统领百官,光是他这一关就过不去。”
陈庆哂笑:“陛下似乎忘了,李斯是法家的人。”
“扶苏殿下登基,他这宰相还能当的成吗?”
轰!
犹如一道惊雷,在嬴政的脑海中炸响。
一言惊醒梦中人。
嬴政不禁回忆起李斯过往的所作所为。
起于微末小官,拜师荀卿后,为一展抱负,投靠秦国成了吕不韦的一名客卿。
后来韩国派遣名匠郑国入秦,游说秦国修建水渠,借此消耗秦国国力。
嬴政察觉后,深感诸国客卿不怀好意者众多,因此下达了逐客令。
李斯同样是被驱逐的对象之一。
为保住自己的前程,他上书一道‘谏逐客书’,力劝皇帝收回成命。
也就是在此时,李斯进入了嬴政的视野之中。
他欣赏李斯的才华,抛下国族之分,将其一路提拔,最终当上了大秦的宰相。
“李斯断不会负寡人。”
嬴政语气低沉,缓缓摇头。
两人君臣相佐二十年。
若不是他,李斯一个楚国人如何能在秦国站稳脚跟?
若不是他一意孤行,李斯凭什么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嬴政对李斯,说句恩重如山一点都不过分。
结果陈庆告诉他,自己一死,李斯马上就和赵高合谋篡改诏书了?
“陛下。”
“还是那句话,只要您在一切都好说。”
“您若是不在了,各类宵小鼠辈自然全都跳了出来。”
“李斯贵为宰相,利弊得失想来早就在心中权衡清楚。”
“况且……”
陈庆忍不住笑道:“陛下您雄才伟略,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连大秦的骄兵悍将,似乎都有一种普天之下,舍我其谁的豪情壮志。”
“李斯嘛,也同样如此。”
“如果小民猜测的没错,赵高找上他的时候,李斯大概以为只要有自己在,无论谁当皇帝,这江山社稷都能如以前一样运转。”
“因此,他做出这种事情就不奇怪了。”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嬴政不由变了脸色。
他来回踱着步子,内心似乎陷入了激烈的天人交战。
“亡秦者胡,说的正是皇子胡亥。”
“扶苏殿下虽然不是您这般千古留名的雄主,可保住大秦的江山还是绰绰有余的。”
“陛下若不信,静观以待便罢了,小民言尽于此。”
陈庆知道,只要嬴政不相信,自己说再多也没用。
况且一下子接触到如此多惊人的消息,对方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消化。
许久,嬴政的脚步声停下。
他的眼中闪烁着可怕的神色,挥挥手道:
“赵崇,先把人带下去,安置于宫中。”
“没有寡人的命令,谁都不许见他。”
“诺。”
陈庆的脸上浮现出喜色,他这条命保住了!
“跟我走!”
赵崇眼中颇有深意的打量着陈庆。
来咸阳之前,他已经百分百确定这家伙绝对会死无全尸。
万万没想到,一番折腾之下,居然还真让他在绝境中找到了一线生机。
穿越者?
难道是真的吗?
二人走到偏殿门口的时候,陈庆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嬴政仍然站在原来的位置,身影冷傲、孤寂。
他身上背负着大秦的江山,重亿万钧,却倔强的不肯微微弯一下腰。
“唉,来此一朝,能见到千古一帝秦始皇,也不算是穿越一次。”
陈庆暗暗叹息。
“你在嘀咕什么呢?”
赵崇瞪了他一眼。
“赵统领,我还有一事相求。”
陈庆态度恭谦:“谋反一事,子虚乌有。陛下要杀要剐,我都随他。但跟随我的那些匠工和伙计都是无辜的,还请赵统领帮帮忙,让他们在狱中过得好一些。”
“你自身都难保了,居然还有心去管别人的死活?”
赵崇诧异地问道。
“无论将来如何,该做的事情总要去做的嘛。不然于心有愧,死了都难瞑目。”
陈庆笑着说。
赵崇短暂的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嗯,知道了。”
朝阳初升。
咸阳城内车马不绝,热闹非凡。
绵延不绝的辎重车辆从内府库中载着满满的木料、粮草、以及各种工具朝着城门的方向驶去,在街道上排成了一条长龙。
李斯上朝的路上恰好遇见,心头不由升起了疑惑。
“你去打听打听,这支车队是往哪里去的。”
“诺。”
不多时,跟班回来禀报:“相爷,打听清楚了,是赵统领去内库支领的物资。共计羊十只、上等杉木五十根、铜铁料三百斤。粮草杂项若干,统共够一百人食用三日之需。”
李斯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赵崇糊涂!”
“大秦律:非有爵者,不得饮酒食肉。”
“他要十只羊干什么?总不能是自己吃的吧!”
李斯一直十分关心陈庆的动向。
因此昨晚铜铁铺子的工匠被放出来,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联想起最近几天赵崇形影不离的和陈庆待在一起,李斯就知道很可能是陈庆所为。
真是天大的笑话!
陈庆要造大秦的反,陛下非但不杀他,还与他羊肉吃。
这些物料,足抵得上千户人家缴纳的税赋。
虽然不知道陈庆到底要干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李斯不由再次起了杀心。
这个陈庆必须及早铲除!
多留一日,大秦便被他多祸害一分!
“驾车,速去宫内!”
李斯一声喝令,马车朝着咸阳宫加速行去。
——
咸阳城外,渭河水边。
石滩上民夫和工匠忙得热火朝天。
陈庆同样忙,同样热火朝天。
一间简陋的草棚下,浓烟滚滚。
陈庆趴在地上,不断鼓着腮帮子往木炭的缝隙里吹气。
在他的努力下,橘黄色的火苗终于窜了起来。
“着了着了。”
“李乙,羊杀好了没有?”
陈庆着急地催促道。
“东家,好了。”
李乙从河边拎着一只冲洗干净的现杀活羊,快步走来。
“快点架起来,今天我给你们做烤全羊!”
陈庆美滋滋地说道。
李乙小心地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赵崇,这才找来木棍把它串好,搭好架子放在炭火上。
“东家,小的先去忙了。”
陈庆敢当着大秦士兵的面吃羊,他可没这个胆子。
秦朝生产力不发达,寻常百姓家半年见不到荤腥都是常事。
在被陈庆收留之前,他整整十八年的人生里,一次羊肉都没吃过。
正是因为陈庆待他们恩重如山,所以工匠们才愿意冒着腰斩弃市的风险,为其打造刀兵和甲胄。
“赵统领,借剑一用。”
“羊肉太厚了,不切开熟得慢,里面也进不去味道。”
陈庆一边扇火,一边急吼吼的说道。
“哼。”
赵崇板着脸扭过头去。
要是换了别人,他早就勃然大怒。
武者的剑士用来杀人的,怎么可以拿来切羊肉!
但是陈庆荒唐无稽的事情干的多了,赵崇也习以为常。
昨夜他就想向皇帝检举此事,可转念一想陛下都说了,物料要供应充足不得短缺,就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十只羊而已,大秦出得起。
“找把小刀给他。”
赵崇不耐烦地吩咐道。
半个时辰后。
浓郁的烤肉香气从草棚中散发出来,随着清晨的微风四处飘散。
周围的铁鹰剑士不停吞咽着口水,肚子里咕噜咕噜作响。
石滩上干活的工匠和民夫更不用说了,脑袋像是不听使唤一样,时不时就转头看向陈庆这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外表金黄,油亮润泽的烤全羊。
“可惜没有孜然,要不然那味道才叫绝。”
陈庆满心欢喜,看到赵崇离得远远的,招了招手:“赵统领,羊肉烤好了,你快过来尝尝。”
“我……”
赵崇刚要拒绝,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一声。
真香!
早上支领物资的时候,陈庆特意问有没有什么油料。
内库里的猪油、牛油、羊油他统统看不上,最后没办法,从太医院找了瓶核桃油给他。
先秦时期油料匮乏,这一小瓶核桃油价值极为高昂,相当于等体积的黄金!
赵崇原本以为是用来制造水车的,就交给了他。
万万没想到,陈庆居然拿来烤全羊!
看着他一刷又一刷的往上抹,赵崇心疼得几欲滴血。
皇帝都不敢这么造啊!
你特娘的真当陛下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呀?
“赵统领,快快快,凉了就不好吃了。”
陈庆切下了半条羊腿,冲着对方晃了晃。
几经犹豫之后,赵崇终于还是没能忍住。
他不断安慰自己,我是在为陛下分忧。
核桃油用都用了,若是一口不吃,那岂不是全便宜了外人?
“给。”
陈庆笑容灿烂,站起来把羊腿递给他。
赵崇先是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起来狠狠咬了一口。
鲜!
香!
滑,嫩!
赵崇差点把舌头都吞了下去,脸上浮现出无比满足的神色。
平时吃的羊肉口感发柴,发硬,远比不上陈庆烤炙的味道。
就差在这核桃油上!
“大家伙别站着啦,来,见者有份。”
陈庆自己吃了一大口,然后朝着周围的铁鹰剑士招呼道。
“赵统领,你说句话呀。”
“羊还有好几只,吃完了我再烤就是了。”
反正吃的不是自己的,陈庆非常大方。
赵崇短暂的犹豫了下。
“都来取一块,自己动手。”
“诺!”
“诺!”
铁鹰剑士一边吞着哈喇子,一边飞快的朝草棚跑来。
也不用别人催促,一帮如狼似虎的军汉们就把烤羊团团围住。
七零八落的切完后,只剩下一副带着零星碎肉的骨架。
赵崇面色尴尬。
你们这帮畜生,怎么比我吃得还多!
不是说了每人一口吗?
“肉都没啦。”
陈庆惋惜的摇摇头,冲着工地上喊道:“李乙,你把羊骨拎回去,给大家分了吧。”
这可不是物资充裕的后世。
陈庆的行为绝对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
果然,李乙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
“东家,这羊怕是不好分。”
“要不拿去煮一锅汤,中午大家每人喝碗汤?”
陈庆不以为然的点点头:“嗯,就按你说的来吧。”
“谢谢东家。”
李乙小心翼翼地把羊骨取下,闻着鲜香的肉味儿,口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泛滥。
中午一定记得多打一碗汤,拿回去给老娘和妻子分着喝。
他还没走出几步,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大队人马正在朝这边前进。
金银装饰的马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前呼护卫的士兵如林推进。
一杆黑色大秦王旗高高竖起,各色旛幢晃花了人眼。
啪嗒。
李乙抖得像是筛糠一样,面无人色。
手中的羊骨落在地上,沾上了一层黄土。